“到后面去。”韩致远侧身与慕清颜错开,调换了位置,点亮油灯,“拿上。”
慕清颜接过油灯,为韩致远照亮,韩致远在前面边走边在左右墙壁上摸索。
“在这儿!”
走了没多远,韩致远选定了渠道右侧墙壁上的一处。
慕清颜抬高油灯照亮,这片墙壁与旁处不同的是,污泥原本浸不到的地方,隐约可见留有风干的泥斑。
如果没有陈秀娘的话,这墙壁上留有泥斑,可以说是之前追到下水渠发现小刀子的那帮人无意中溅上去的,从墙壁上敲不出空洞的声响,很难想到这片墙壁有问题。
但是有了义和坊废宅里的机关经验……敲不出有差别的声响也一样可以做成内空。
韩致远没有用手,而是抬脚在靠着墙壁污泥中探到了一处,用力踩了一下,尺半宽的墙壁松动,向下陷入,设置果然与义和坊废宅的机关门如出一辙。
墙上开了一个洞口,可空出的洞只有那堵陷入地下的墙壁般深度,把墙壁恢复合拢,别说藏人,就是藏点什么东西都没地方。
韩致远的脚在淤泥中来回试探,又踩中一个机关阀,洞口里又向下陷入了很厚的一层,彻底打开了一条通道。
“走!”
韩致远从慕清颜手中拿过油灯,率先踏入这条暗道,“小刀子就死在这里!”
暗道比下水渠低矮的多,大概只有陈秀娘的身形高度,韩致远进去要把身子弯的很低,几乎成半蹲状前行。
慕清颜也弯腰跟进去,顺着韩致远所指,蹲下身查看地面,也就是第二次陷入地下的那层近二尺宽的超厚墙壁的顶层平面上,留有一片已经黑干的血迹,应该是当时挨了针刺的小刀子又被陈秀娘用石头砸到头,丢在这里仰卧时,头正好枕在这里,流出的血。这也便印证了当日她在临安知府的大堂上提出的俯卧与出血流向不符的结论。
见位于身侧,也就是脚下踩的这块厚壁顶部边缘有个不太明显的凹凸,慕清颜摸着试了试,发现能够转动,随着旋转,第一道下陷的那层墙壁上移恢复原位,挡住了入口。也正因此,当时在外面寻找的她没有发现这里。
她与性命垂危的小刀子只有这一墙之隔!被刺的小刀子就是被陈秀娘拖着抵在这堵墙上!
慕清颜直直的盯着那堵墙,它就像是一扇隔开两世的生死门。
忽然,油灯闪灭,周身瞬间又沦陷于黑暗之中。
慕清颜似乎定格在原地,僵成了木头。
蓦地,一抹亮色影影烁烁地浮上那道生死门,宛若人影摇晃。
慕清颜浑身的血液似乎冻凝成冰,颤抖着双唇,“小刀子?!”
“不是小刀子,是‘林翎’。”
走在前面,也就是位于慕清颜身后的韩致远打着火折子,重新点亮油灯。
慕清颜眨了眨眼,看看在微黄色光照下一无所有的“生死门”,循声转过头,见韩致远正蹲在不远处的地上摆弄一个破瓦罐,目光咻然一亮,起身赶过去,“这是鬼妞的瓦罐!”
她不止一次见过这个破瓦罐,鬼妞就是从这只破瓦罐中取出了沾了药的果干给她吃。
这一回,韩致远先是从瓦罐中揭掉一个类似内塞盖子的瓷盘,顿时,琐碎的光亮从罐中散出。然后,又取出一个上下倒置的小人儿。那光色就是从小人儿身上发散出来的,有了它在手,油灯都黯然失色。
“刚才的影子,就是你摆弄了这个?”慕清颜半蹲着挪过去,盯着韩致远手中的小人儿,问。
竟有如此奇特之物。没想到这只破瓦罐除了藏东西,还是“鬼”源。
探到“鬼影”真相,慕清颜虽然松了口气,但不禁还有些许失望。
她不信鬼怪,可在刚才那一刻,多么希望真的是小刀子回来找她。
“这是夜光石,且为极品之色。”韩致远把小人儿递给慕清颜。
慕清颜将夜光石小人儿翻转正立,仔细端详,见其雕刻的刀法并不算精妙,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小人儿的五官衣衫纹褶都没有刻出,只有大体的轮廓,可以看出是个身着裙衫的女子。捏着小人儿的脚尖缓缓转动,乍一看去,倒是有些旋舞的模样,想来刚才她在“生死门”上看到的,明明是个裙装的女子模样,竟先想到的是小刀子,“原来,这就是鬼影的秘密。”
小人儿本没有特定的身份,只是恰巧在林家大门外惊现鬼影,所以才被当成了失踪的林翎。
“我早知道他们用的是孔像之法,但一直没有找到源头,原来是这个不起眼的破东西,可以跟着人一起移动躲避。”
韩致远提起瓦罐,指指罐身上的一个不仔细看,都难以发觉到的小孔,“就是这个孔。”
韩致远从慕清颜手中拿回小人儿,重新倒插在藏匿于瓦罐中的底托上,扣上瓷盖,吹灭油灯,暗道再次陷入黑暗的同时,前面那扇“生死门”上也同时再次显出了隐约的亮影。
韩致远重新打开瓦罐,手伸进罐中,摸索地拨弄了几下,再次扣上盖子,映在墙上的影子便开始转动。
“这般精巧,真是奇特。”慕清颜感叹。
“这种把戏早在《墨经》中就有类似记载。景到,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足蔽下光,故成景于上;首蔽上光,故成景于下。在远近有端,与于光,故景库内也。”
韩致远背出其中一段,“回头你去读一遍。墨子借用光线在房中布置成像,用的是真正的人影。所成之影像为黑暗倒立,远近大小均可调。这个瓦罐的设计变化之处在于,以夜光石为光源逆行,将人像本身倒立,于暗处通过小孔投射出正身亮影,从而弄出白日现鬼影的把戏!再加上藏于罐中的底托特殊设计,以柄旋转,带动倒立其中的小人儿一起转,便让这个‘鬼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