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国众使臣有些尴尬。
蒙在鼓里那是真的一无所知,意气高昂的做大宋贵客。这被捅破了一层就没办法完全无视,从贵客转为疑犯的滋味可不好受。
“可宋皇不是说,那案犯还针对我大越皇帝?甚至极为大不敬的高呼我大越皇帝名讳?”一名使臣站出来,用生硬的汉话质问。
“对,宋皇还说案犯曾用安南鱼锦迷惑人。”另一名使臣道,“还说我等进临安城改道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原定路线上有贼人伏击,是嘉王明察秋毫识破敌计方制出将计就计之策,将贼人一举歼灭。案犯明显是想破坏宋越两国交好,我使团也险遭伏杀,受其害,那半块天感元宝也一定是栽赃,区区小计,韩公子又怎能相信?”
韩致远扫了眼不再出声的苏锐,抚额一笑,“这个问题……是我想的不周,这大概也是圣上认为不值一提的原因。还是圣上英明,在下让各位使臣大人见笑了。”
“韩公子,这可不能随便玩笑!”使臣见韩致远被他们反问住,一个个又底气足起来,向夜空星辰拱手作揖,“我等出使大宋,堂堂正正,日月可鉴!”
“对。”苏锐也再次开口了,身为使团长,安南国派遣到大宋出使的重臣,肩负为使团平复风波的责任,“再说那半块钱币无实证,是否真有此事还是问题!宋皇不提确实英明!而大名鼎鼎的韩公子……倒是让我等都见识到了。”
一干使臣相互点头称是,不免窃笑。
现在倒换成韩致远应该尴尬了。
慕清颜轻轻抚按着衣袖内兜位置,指肚正好压在那半块钱币上,硬邦邦的。
“嘉王殿下,嘉国公,各位使臣大人。”韩致远朝各位再次拱手,“在下确实不该打扰各位雅兴,辜负殿下一片心意。告辞。”
众使臣是绝对不会挽留,甚至一个个面露嫌弃,巴不得这样名不符实的人尽快离开,免得污了他们的眼。
赵抦自然还是看赵扩的意思。这种情况下,赵扩也不会再强行留人,朝韩致远挥了挥手。
“走。”韩致远转身,又朝那条两船间搭起的木板上走去。
慕清颜跟在韩致远身后,犹豫间还是抓住他再次递过来的衣袖,那只大掌再次反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小心翼翼的下到小船上。
“嘉王殿下,这位韩公子可是个有意思的人。”一名使臣站在船栏前,望着回到小船上的二人,“他们真是主仆?”
“不是主仆,是什么?”赵扩的目光凝在慕清颜的身上。
赵抦倚着船栏,垂目望去,“听说韩致远差点被烧死在艮山,是慕景彦救了他。”
“是啊,救命之恩,致远对他关照一下,那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奇怪?”赵扩淡淡的道,见韩致远回身又向他这边拱手,准备起桨,突然扬声,“等下!小王有话跟你说。”
很快,赵扩踏着木板来到小船上。
“殿下有何指教?”韩致远眼底含笑。
“你到底在搞什么?我把你叫到画舫上就是为了看你们一搭一和的丢人?”赵扩沉声道。
韩致远转身背对画舫,轻咳一声,拳头抵在嘴边,“之后都会跟你说清楚。反正现在是已经搅得他们当中某些人心神不宁,这就够了。丢人?不到最后,还不知道究竟出丑的是谁,急什么?”
“好。”赵扩点点头,“你在办案上的处理我放心,但是父皇那边怎么交代?他要知道今天的事,怎么办?你这何止是妄揣圣意?你这是拿圣上做文章,辱君之罪!如果真有半块铜钱的事隐瞒不报,就是欺君!”
韩致远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头,“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如今我的脑袋就剩下一颗,悠着呢!殿下且放心吧,圣上没有提过什么铜钱的事,他们这帮安南国的人也不会提,他们可不会像我这么不知好歹。至于殿下你,肯定不会主动提及是不是?嘉国公也不是爱好闲言碎语的人,知道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
“我与赵抦好说,你笃定他们不会跑到父皇面前说及此事?”赵扩负手问。
韩致远颔首,在旁处的人看来像是正恭敬地聆听嘉王训话,“我肯定。”
“好,我信你!”赵扩也不再说什么。
韩致远身上透出的自信从来都让他很放心,只要不是冲着皇帝,不会给自己设下死局,而且还善于破局。就像这次,在嘉会门外,看到他策马奔来,那宛若救星般从天而降的身影,是多么的令人振奋。
“我已经收到周虎的消息,可我这边陪使团抽不开身,明着办不了事,已经托左相周必大去照应。可是牢中那帮人都半死不活昏昏沉沉,还能问出什么?我让周虎去把吴诚儒也叫上,看他能不能想办法撬开那些犯人的嘴。”折身前,赵扩低声以极快的语速透露。
慕清颜一听赵扩这话,就知道吴诚儒去刑部大牢做手脚的事也瞒着他。韩致远不是与赵扩的关系很好吗?
韩致远扫了慕清颜一眼,递去几分警示,冲赵扩的背影拱手道,“恭送殿下!”
目送画舫远远游开,韩致远才划动小船朝涌金水门方向行进。
“你怀疑铜钱跟安南使团的人有关?”慕清颜问。
“事实你不是已经看到了。”韩致远划了几下船桨,左肩的伤处就开始泛疼。
“我自己划好了,不赶时间,我迟早会划回去。”慕清颜看出韩致远的肩部活动不便。
“好。”韩致远放下船桨,坐到船板上,“等伤好闲暇下来,我好好带你游趟西湖。”
“一言为定!”慕清颜歪头浅笑。
“嗯。”
“看来那半块铜钱真是什么信物了。”慕清颜望着天边已经尽数冒出眼睛的繁星,“那位苏大人跟他的侍从肯定有问题。是不是因为他,你断定使团的人不会在皇帝面前提及今晚的事?他身为使团长肯定会设法安抚住每个使臣。难道这两个人是李庆那帮人安置在安南国使团当中的内应?可似乎也不太对。”
“为什么不对?”韩致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