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推想中存在的那个伤者的身份。之前在白洋湖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说过,那个伤者或者是李庆等人的同党,很重要,被他人所伤之后抢救了回去。那么伤他的会是什么人?我们宋人这边没有觉察,那么会不会是他们要针对的另一方敌人——安南人?而恰恰安南使团也几乎同时抵达大宋,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苏锐的人,这样就排除苏锐与李庆等人是一路的可能,他们顶多是提前已经知道有人密谋对安南国不利。”
“另外一种想法,那名伤者与李庆等人并非一路,但是李庆等人要在他的身上得到什么,而从那位苏大人的反应上看,他明显知道半块天感元宝的寓意,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知道持有这半块钱币的人。或许,那人正是持这半块钱币为信物追随他们来到临安,向他们传达某种寓意,所以那个侍从表现的有些急。”
“当然还有第三种,不论那名伤者究竟是什么人,苏锐也很想得到他身上的东西,所以听说钱币的下落,非常迫切地想要了解更详细的情况。这样,有可能他们是李庆安插的内应,也有可能是安南国那边的另一路人。”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李庆等人肯定不知道半块钱币的寓意,否则原本很容易就能从那名伤者身上得到,但他们并未注意,而是将其混在血衣中沉入湖底。而苏锐显然对此是一清二楚,并且很重视,这也能排除他们双方并非完全是一伙,内应的说法还是不能够站住脚。我更偏向认为苏锐与那名侍从是安南国人当中的另一路,身上藏着另外的秘密。”
慕清颜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没有得到韩致远的回应,转头看,却见他枕着右手臂侧卧在船板上没有动静。
“韩公子?韩公子?韩致远!”
慕清颜连叫三声,韩致远都没有反应,好似睡着了一般。
“不会吧?忙破案的时候不是挺能熬吗?这就睡着了?”慕清颜撇撇嘴,“这么心安理得的让人家出力气,也好意思。就算有伤未愈,好歹陪着说几句话。”
“别吵,我在想问题。”韩致远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哼了一声。
没睡着?那自己的嘟囔不是全被听到了?慕清颜恨不得把刚说过的话都一口咽回去,那么矫作,一点儿也不配合她此时的身份。她沦落到如今的田地,有什么资格发牢骚?就算发牢骚,又怎能让韩致远听见,小瞧了自己。
她做的是慕景彦,不是那个曾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姑娘慕清颜。
韩致远睁开眼睛,朝突然闷声划桨的慕清颜瞟了一下,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算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听着。”
“谁让你听!”慕清颜索性掉过头,专注夜光粼粼的河面,奋力划桨。
韩致远没有再闭眼,一直望着那个倔强而单薄的身影……
从涌金水门进城,小船行到水路主岔口,慕清颜打算向南朝刑部的方向走。
“向北,定民坊。”韩致远道。
慕清颜无声调转船头,一路向北。
“公子,你看看你,身上伤还没好利索,一跑就是这么长时间,真让人不放心。”家院公韩路为半夜归来的两个人打开门,迎回家。
自从吴伯送齐山去武夷山之后,就是他代替打理韩家。
“不累事,走的水路,我一直在船上躺着休息,吃苦的是慕景彦,劳烦韩伯给做点什么肉补补,再烧锅开水泡个热澡,人都臭了。”韩致远边朝屋子走边道。
“我这就去。整日跟着公子什么地方不沾,能不臭?你们先回屋等着,很快就好!”
韩路提着灯笼,将二人引进屋子便急赶着去忙事。
慕清颜抬袖闻了闻,大概是下水渠都去过了,相比起那臭腐之气并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异味。
“还闻,也不嫌熏鼻子?”坐到桌旁的韩致远拿起剪子挑灯芯。
慕清颜从袖中取出半块钱币,又取出那只草兔子。
草兔子已经发干,她把缠在上面的鱼锦丝线解下,重新缠在笔杆上,一齐交给韩致远。
“半块旧铜钱?”韩致远捏起那枚钱币,凑在灯下打量。
“这铜钱跟安南国人有关。目前看来是安南国人之间的事,你该不会连安南国的案子也管吧?”慕清颜问。
“他们身在大宋,就不能不理会。”
“公子。”韩四听闻韩致远回来,连夜带着两本折子赶过来,进门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说。”韩致远将铜钱丢进笔筒。
“这是太学学正送来的张路的学籍档案,说是公子要调阅,见公子不在刑部偏堂,转送到韩家,被我接了。另外一份是之前杨风查义和坊的折子,送到梅家桥之后给了嘉王殿下,殿下又着人送来。”韩四将两本折子呈给韩致远。
“太学那边办事也真够慢,都拖得我差点忘了这码事。”韩致远先打开张路的学籍,“韩四,你来的正好,明日你去查一下西湖显应观附近的柳氏茶馆的老板娘柳燕。注意,行事小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若有异况,马上收手。”
“是!明白。”韩四道,“公子,还有吩咐我去查找偷偷离开林家的那个家丁,名叫赵二,看起来老实巴交,其实好小赌,但是不论他的家中还有临安城内外大小赌摊都明察暗访过,知道他的人都说自从三月初十左右便再没有见着人影,也并未回过家,自从林贤夫妇出事的消息传开,林家及其产业被查封,赵二的家人一直在等着赵二回去,但没见到人也没收到过消息,已经很着急。”
“搞不好已经死在哪里了。”慕清颜道。
不是她凭空诅咒人,而是发生的这些事让人不由得往坏处想。
“留意一下最近各处发生的命案,不论报到官府的还是没有报的。”韩致远道。
韩四道,“是。另外,嘉王府那边派去钱塘县周村查探的人传来消息,确定吴庆五年前死于心绞痛,听为吴庆诊病的郎中说,他死的时候非常不甘心,听说自己的病无法治愈,险些掐死郎中,幸好他是个病人,心有余而力不足,郎中逃离之后就再没有去过。不过郎中说,见过了不少濒死的病人,只有这个吴庆特别疯狂,人之将死而心不肯死,说是还有大事未了。郎中只以为是吴庆怕死之言,一直未放在心上,直到有人问起才仔细回忆起那段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