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陆元韶为大理寺寺丞,暂调仁和县衙,又正巧碰到命案,还偏偏遇到你,放翁可不认为是他的孙子跟你过不去,只会想你这个地头蛇压制人,恃才傲物……”周必大朝韩致远使了个眼色,“逼得人家动手。”
“是是是,是我的错,我看到仁和县辖内的案子就应该掉头走。周大人,我这不是离开了?那案子除了陆元韶让我验尸外,我可没再插手。”
说完,韩致远又补了一句,“不值得。”
“都是人命关天的案子,有什么不值得!你是盼着再有震天轰地的大案发生才够你爽快一番是不是?”周必大板起脸。
“那可不成,陆大人刚才不是教训过?那样我会很痛心!”韩致远拧起眉头,揉揉脑袋。
二人边走边闲聊,一匹快马从宫中方向急速奔来,一路呼喊,“宫中急令,让开!宫中急令,让开!”
韩致远与周必大随行人一起避让至路侧。
“宫中信使这是要给知府衙门传什么急令?”韩致远静静地望着那匹快马由远及近飞奔而来。
这条路直通往知府衙门,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急迫?
“韩公子,周大人!”
不想快马在韩致远与周必大二人面前停下。
这时,与他们一起躲避在侧的路人中不知情的才知道,这两位与他们站在一起的原来就是韩致远与丞相大人周必大。
见宫中做信使的殿前司侍卫翻身下马冲自己走来,韩致远一拍额头,搞了半天这急令是冲他们来的。
确切的说就是冲他韩致远一人来的。
“韩公子,圣上有旨,请公子一人过目。”内侍双手将一封黄皮公文呈给韩致远。
“你忙吧,老夫也该去忙自己的事。”周必大知趣地退开,乘轿子走了。
韩致远接过公文,见封皮还被漆封,意识到此内容绝非一般的不同小可,“嘉王殿下可收到同样的东西?”
侍卫道,“卑职只负责向公子传信,路上倒是碰到殿下进宫,殿下告知卑职公子刚从嘉王府离去,卑职奉圣命一路急寻而来。”
怪不得这个侍卫直接冲着这条路找到他,韩致远点点头,“我知道了。”
侍卫告退。
众人恢复如常,各自散去。韩致远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打开了那封象征着至高权命的公文信件。
——宝林院尸骨无踪。
这是皇帝的亲笔信件中仅有的一行字,每笔的墨迹都用力的渗透纸张,可见皇帝在写这不足十个字时,压着多重的力道。
如果皇帝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刀,刀刀可在板木上刻下深深的印痕。
宝林院位于西湖西南一代山中,建于吴越时期,之前叫总持院,大宋初建时改名为宝林院。乾道三年,庄文太子薨逝,设为其攒所。
也就是说宝林院是安置庄文太子尸骨的地方,之前陈秀娘留下的纸条中所绘的便是宝林院庄文太子攒所的图示,而且在原本该是安放太子棺木的位置,画着一个身着通天冠服的小人儿,还有皇帝与张成和讲过的关于白安留下的诅咒……
韩致远穿过钱湖门,策马朝宝林院一路奔去,脑中不断交错着各种已经知道的东西。
宝林院尸骨无存,指的就是庄文太子!
原本安葬在攒所的庄文太子尸骨不见了!
一定是皇帝受那张纸条的影响,秘密安排人去宝林院查看,结果发现了此事。
此事一定又让皇帝受惊不小,直接给他发了暗诏,将这件事告诉他,就是为了让他这个知情人赶往宝林院处理。
韩致远抵达宝林院,整个寺院已经被下了封令。宝林院为庄文太子攒所,不像其他寺院平日香客众多,但也会偶有其他僧客来往,此时虽然寺外没有官兵把手,但是住持以寺院整修为名关闭了寺门,拒绝一切来客。
韩致远携皇帝御笔进了宝林院,院中留有几名殿前司卫,为首的是天武卫都指挥使,也就是接手月老祠后山事宜的那伙人。
“韩公子,请。”
天武卫都指挥使崔明坚显然已经接到皇帝密令,将韩致远引到攒穴处。
被封闭二十多年的攒穴已经被打开,这等同挖坟,若是没有决定将棺请送皇陵,一般绝对不会允许开掘。
但陈秀娘留下的那张纸条令皇帝焦躁难安,大概也离不开那具无名骸骨的影响,皇帝秘密派天武卫至攒穴开棺查看。
一座八寸厚楠木棺停放在攒穴旁,正是从穴中抬出的庄文太子棺椁,可见当年下葬依的确实为天子规格。
棺已打开,空无一物,不见一根发丝。
韩致远绕着棺椁转了一圈儿,停留在正上方。
“韩公子,棺椁请出打开,便是如此。”崔明坚见韩致远半天不吭声,主动开口道。
“崔指挥使跟随圣上多少年了?”韩致远的手搭在棺椁上。
“本指挥使十四岁便为恭州王亲卫,曾随大将军张浚江淮抗金,本指挥使的军功战绩都是靠自己一路搏得。”崔明坚手握佩刀,傲然直立,脸上额角处那道纵向劈下的伤疤在紧绷之下额外明显。
“也包括一些特别的杀人?”韩致远笑问。
“你说什么!”崔明坚眼底厉光一闪,如刀剑划过。
韩致远轻轻拍了拍棺椁,“攒穴没有任何后来盗过的痕迹,棺椁之内整齐干净,不留一根头发,这说明当年庄文太子并未下葬,或者说在下葬之时,就被调走。当年安葬庄文太子的时候,深得圣上信任的崔指挥使就没替圣上把关?”
“当年本指挥使初入殿前司,只是名部将。”崔明坚避谈自己与皇帝有特殊紧密的关系。
“庄文太子并未下葬是不可能的,圣上与太上皇的眼睛看得明白,若下葬之时被人暗中调走,这可非一般人能够做到。”韩致远继续绕着棺椁缓缓走转,“动手之人定然对攒所各处非常熟悉。”
“白安?”崔明坚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韩致远扫了眼疏于掩饰的那张脸,从旁边侍卫手中拿过一把刀,调转刀柄冲着棺椁敲打,又将刀柄伸入棺中,压着四角敲了敲,“崔指挥使,找个人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