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寺丞这回没救了么？我不太相信陆寺丞会杀人。”
“这事儿可不好说，我们还是少闲话。”
“不是有人去叫郑少卿了？怎么来不来？”
铁栏外，狱卒们低声议论。
铁栏内，陆元韶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情形究竟怎样，都被韩致远有意无意的遮挡了个严实。
“那晚，我连夜赶回仁和县衙，是临安知府急派公文，要县衙报送衙门整查进展。由于仁和县衙当今的特殊情形，这份呈折需要我与杜同知二人全部落印确认才可递交。因知府那边催的急，我只得暂且抛下王家村命案赶回县衙，与杜同知一起确认呈折无误之后便很快返回。除去在县衙的时间，便只有路程，别无耽搁。只是因为边行边想案情，马速平常，便被郑效认为快马之余还有作案时间。”陆元韶快速低声讲述那夜回县衙的经过。
“这事我已经知道，你认为疑点在哪儿？”韩致远说着，又虚晃了一拳，擦着陆元韶的脸旁扫过，并且抬高声音，“少装死！就这还想跟我较量？”
陆元韶以为他又真的打，本能的偏了偏头，“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特殊时刻，知府那边连夜处理公事也有可能，毕竟整查一事要尽快完成，令仁和县衙尽早恢复正常，知府催促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回想起，知府此举还是有些超乎寻常。按例，杜同知每日都要去临安知府依章回禀，那日白天杜同知已经把整查进展亲自报给贺大人，贺大人对仁和县衙这边的进展如何心里应该都有数，理应可以等到天亮之后待杜同知做新的回禀，没必要非得早几个时辰，连夜急催。”
陆元韶说话的时候，韩致远一直在揉拳，等他说完，拳也揉好了，又是猛地一挥。
这一拳真真的打在陆元韶的嘴上，嘴角当即就渗出了血丝。
“你怀疑知府衙门那边出了问题？”
韩致远虽然知知甚多，但对官府来说，他除了在大堂问讯查案这一块熟悉之外，至于其内部是如何具体办公的流程就不太清楚了，也懒得知道那些条文规矩。但眼下，陆元韶的疑点就出在公文派发上。
陆元韶闭了闭眼睛，“我都跟你说了，你也可以去帮他们弥补这个‘失误’，让他们把整个勾当做得更完美。”
韩致远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你跟我说，便是还信我一分，这就是进步，够了！”
陆元韶又被韩致远给甩了出去，一头险些撞到铁栏上。
“陆寺丞！”有狱卒忍不住惊叫。
韩致远走过来，抬手揪住陆元韶的后衣领，又把人扯了回去，囚服刺啦一声被撕裂。
“致远！”
郑效终于闻讯快步赶来，“快！愣着干什么！赶紧开门！”
狱卒从命，迅速打开牢门。
陆元韶正被韩致远又一掌推了过来，撞在郑效身上。
“韩致远，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大理寺的大牢！”郑效将头重脚轻的陆元韶推到一旁。
“没事，就是切磋一下。”韩致远旁若无事的拍拍手。
“这切磋可太不合时宜，若是犯人这个时候出了事，让我大理寺如何交代？”郑效言语责怪，“真不该让你来见陆元韶！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心性太浮躁！走走走，先跟我走！”
韩致远走到陆元韶身旁，拍拍他的肩，“等我，亲自送你上刑场，保你死的轰轰烈烈。”
“韩致远，大理寺有武穆公的英魂在，你不怕遭谴？！”陆元韶吐了口血水。
韩致远笑笑，绕着陆元韶缓步走了一圈儿，“我依据办案，哪一桩案子办的不是井井有条，谁能指的出半点错？不要把我说的像是糊涂官似得，是、非、分、明，我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写。放心吧！”
韩致远在陆元韶的肩上重重的拍了两拍，蚊子似得在他耳朵边哼了声，“能不能咳嗽两声试试？”
“咳咳！”身受刑伤，又挨了打的陆元韶似乎被韩致远拍的心肺受不住。
“好样的，日后再好好打一架！”韩致远又在陆元韶耳边留下一句话，朝郑效走去，“郑少卿，请！”
郑效带着韩致远出了大牢，回身又对大牢内的所有狱卒交代，“今夜的事任何人不准多言，记住了！”
“小的明白！”
“韩致远，你还真敢跑到大理寺来逞威风！”来到风波亭，郑效的脸色沉下来。
“手太痒了。”韩致远将每根指头压的咯嘣咯嘣响，“不过郑少卿放心，我不会真把他这么打死。照我的想法，陆元韶应该死的光明正大。就算他再嘴硬，只要找到足以将他送上刑场的证据，他死也无法抵赖！”
“在我眼中的韩公子可不是这样的人。”郑效道。
“我是什么样的人？”韩致远笑问，“名扬大宋的第一公子？”
“不错。你所做的似乎与你的身份不符。”
“郑少卿是指我忍不住对陆元韶动手？没错，实不相瞒，陆元韶可以说是从我成名以来第一个碰到的最不想见到的人，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郑效不知道韩致远对陆元韶的敌意究竟为何那么大？若说是陆元韶出手莽撞伤到了他，可听说后来陆元韶还向他道歉，若说陆元韶的祖父陆游经常见到韩致远都没什么好脸色，令其迁怒于陆元韶，但是这些都并没有到要争个生死的地步。若单是因为相互不顺眼就杀人，那这世上该死之人也太多了。
韩致远负手穿过风波亭，“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话可谓人尽皆知。道理很简单，荒漠之中，只有一个水囊，那个水囊只能保证一个人顺利通过荒漠的所需用水，那么若同时有两个人，也就意味着只有一个人能够存活，另一个人的结局最好就是死，这样才能保证没有人再争抢水囊。”
“你的意思是……陆元韶就是与你争抢水囊之人？”郑效跟在韩致远的身后，试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