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韩致远回到王家村。有人早就盯着，一回来就被请到了大保长的家。
慕清颜已经先吃饱了饭，趴在桌子上小睡。
周虎准备把她叫醒，被韩致远示意阻止，倒是慕清颜自己并未睡死，听到动静，揉揉眼抬起头，“你们回来了。”
韩致远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你可真行，刘南山跑到王家村认尸，你倒把他打发到皮子村张家去。”
“有你在，他也闹腾不成什么。”慕清颜坐起身，抵靠在椅背上，“这回张老爷怎么没有把韩大公子拒之门外？”
“有我在。”周虎拍拍胸脯，“谁敢对公子不敬，我先把他丢出门外！”
“对哦，我怎么能忘了周大哥。”慕清颜故作恍然，又问，“张荣那个人有没有问题？”
韩致远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先倒了杯茶，“没感觉出来有。刘南山找上门他也意外的很，他不相信张子浩跟人合谋杀了刘南山的女儿，而且，也十分痛斥这种以恶制恶的报仇方式。”
“张荣说了，他要杀也是杀刘勤，不会对刘翠儿一个无冤无仇的姑娘下手。”周虎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馒头吃起来。
“也就是说张荣最大的仇意在刘勤身上？”
韩致远喝了口茶，“他如果不是太能装，就是真的这么想。”
“你去了趟张家，还有什么收获？”
“还有，”韩致远晃着手中的茶盏，“张家的人都说语儿因思成疾，打击之下得了病，满口胡话，见人就说见到她哥哥，被送回房中等着看大夫。你那一招装神弄鬼，可是让人把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给当成疯子。”
“你就没去解劝解劝？”慕清颜皱皱眉，她也不想这样。
“公子跟张家的人说，大夫不用看，喝点安神汤就好了，这种情况在所难免，不是什么大事。”周虎边吃馒头边道，“公子也私下见了那个小姑娘，应该没事了。井盐，你不用担心，没有公子解决不了的事。”
“又是安神汤。”慕清颜轻笑，在周虎眼中无所不能的韩公子最爱让人喝的就是安神汤吧，在他看来，是不是所有情绪不稳定的人只要喝安神汤就能真的安下神？
“语儿问我信不信她说的话，我说信，她就高兴了。”韩致远放下茶盏，“我跟她说那是他们兄妹之间的秘密，以后她会开开心心的守着秘密，不会再跟人乱说。”
“如果有人能这么骗我一次，我也很高兴。”慕清颜低下头，随意翻看自己的双手。
“语儿还告诉我，张子浩最爱吃大骨头，也会自己亲手炖骨头。他炖的骨头骨肉分离，既有骨香气，粘连的肉也好直接用筷子夹起吃，不用像平常那般拿起骨头啃肉，搞不好抹一脸油水。”韩致远慢条斯理地说道，就好像在他的面前正端放着一盆那样的大骨头，冒着热气，散着浓香。
可慕清颜的脑中却闪过那颗被剥干净的头骨，胃里隐隐翻滚，“不要说了。”
“张子浩屋子里的花粉香气我也闻过了，真的是非常香。人若是住在那样的屋子里不被熏死是奇迹。”韩致远又端起茶盏，呷了口茶。
“那花粉香是不是有某种作用？比如掩饰某种气味？血腥气？”慕清颜看着韩致远。
当思路改变之后，任何一点特殊的东西都重新被另眼相看。
“我错算了一件事。”韩致远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盏。
“哪儿错了？”慕清颜挺好奇，能听到韩大公子认错的机会可是不多。
“第一次在王春英家验尸，我是怀疑到张子浩，但毕竟没有更确实的证据，想着只要陆元韶按我说的去逮住放头颅的人，就能顺着查下去，最终都能掌握到结果，便没有提前跟任何人吐露。那时我也只是认为张子浩似乎有问题，却没想到……”
韩致远指间一紧，“张子浩会挖空心思计划出将王春英带到张家藏身的这一步。而衙差也肯定不会对张子浩家仔细搜查，张子浩与王春英有情一时间人尽皆知，从人的感情偏向上就会对张家网开一面，留下疏忽，这就是他们二人抓到的机会！”
“你是说王春英藏在张家？！”慕清颜尽力压低声音，却难掩声音中的惊讶。
“对！在张家二进院子有一间常年很少有人出入的空屋，那是张荣给他夭折的儿子所留，只有在其忌日或者生日时才会打开做祭。那间屋子与张子浩的住处紧邻，你之前与周虎去打探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吧？我在那间屋子里发现了新鲜留下的人迹。”
“王春英就藏在那间屋子里？”
“是曾经，现在那个屋子里早没人了。”韩致远将手中茶盏放下，“张子浩一死，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我查问过张家人的往来情况，王春英应该是趁张家上下为张子浩的意外被害惊乱之时，趁其不备溜出屋子，藏在张家出外采购办白事所需的马车上，混出张家。”
“那辆马车经过的地方就是王春英出现过的地方。”
“曾经出现过而已，已经过去快一整天，到现在基本上没什么用。”
慕清颜托腮沉思。
“有人来了。”周虎小声提醒了一句。
顷刻，大保长家的娘子带人端上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来来，韩公子，刚出锅的热饭，快吃吧！那些冷的就不要吃了，吃热的。”
“不冷，热的烫嘴，这个正好。”周虎起身避到一旁，等人都退下，才又坐回去。
慕清颜笑见周虎如此反应，笑问，“周大哥，你这么怕挨着女子，却又吃着女子做的饭菜。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
“我把这些饭菜都当我娘做的。”周虎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心里想的是我娘。”
“吃饭。”韩致远拍拍周虎的背，拿起筷子，“这位大保长还真热心。”
慕清颜压低声音，“什么热心！我看是别有所图。”
“红色的饭？”周虎刚要吃，夹着一筷子菜停在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