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知道凶手是你们母女时，当我知道死的人是刘南山的女儿刘翠儿跟刘丙郎，还有那颗头骨出现在圣音娘娘庙，我就知道凶手是为什么来的，知道你迟早也会找到我头上。春英啊，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求求你，求求你！”
大保长不住地朝面前的女子磕头。
“你把当年的事说清楚！”身后的人将大保长的脖子拎起来。
“当年……当年……那是十四年前，我，王麻子，刘丙郎还有刘南山前后出门卖丝绸，我们正巧在绍兴府碰到，天快黑了要赶路，到一个叫青子口的地方合伙搭了一条船。那不是普通的渡船，是一对年轻夫妇的私船，他们见我们几个外乡人出门不容易，附近也没有别的船，就说载我们一程，将我们送到下一个船只停靠多的岸口。碰到这样的好人，我们理应感激不尽，可是——”
“可是，我们几个见这夫妇二人虽做了船夫，可样子看起来更像是富贵人家出门游玩儿的，不说穿金戴银，但气度不凡。船舱里还放着两只大货箱，王麻子有一手撬锁的本事，偷偷打开看，竟然都是满满的钱财首饰。我们几个利欲熏心，便起了歹意……”
“刘南山跟刘丙郎最先将那夫妇二人骗进船舱动手，我跟王麻子不敢，就在舱外划船放风。之后，我们几个就按出的力气大小，把那两箱财物私分了。分的时候，那个年轻女人没死透，昏迷之后醒过来，刘南山就把一支簪子塞进我手里，握着我的手，将那把簪子插进那个女人的喉咙，眼睁睁的看着她咽下最后的那点气。然后……然后……刘南山又让我跟王麻子一人拿一只鱼叉将那两具尸体戳烂，烂的看不出样子，塞进木箱，将船又划了一里多水路，将木箱沉入河底，又划了一段路，在一处偏僻的河口靠了岸，将那艘木船砸毁焚烧之后逃走。”
大保长抬起颤巍巍的双手，“我不想杀人的，不想啊！都是那刘南山害的，我是被逼的！那些分得的赃物我还有好多都没有用，我把剩下的埋在墙根底下，这只镯子……”
大保长指指身后的柜格，“镯子是那个年轻女人手上戴的，我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拿出来祭拜。还有圣音娘娘庙，根本不是什么保佑织绸坊的神灵，那是刘南山故意哄人为那对夫妇修建的供堂，这么多年，那对夫妇的香火一直不断，他刘南山心狠，也会不安的。我几乎每个月都会去庙中上香，在神像前忏悔做过的事，从未间断。我不想杀人的啊，不想的……”
女子蹲下身，“你可以拒绝，可以跳水逃掉去找人通风报信，可以不要那些财物，甚至可以找机会投案，但你做过什么？你说你是在放风，放风是什么意思？杀人劫财的同谋！你现在说你不想，说你是被逼的，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你一个字儿都没有提过当年做过的事，若非事发，你还将那些勾当烂在肚子里，你一直都抱着侥幸的心思，用分来的赃物逍遥快活娶小妾，做着村里上下都敬一尺的大保长，还有脸说今日的一切与那起杀人劫财的歹行无关？！”
“你……你是谁？你不是王春英！”大保长由惊恐转为错愕。
女子将帷帽揭掉，起身打着火石，将桌上被扇灭的油灯点亮。
“你……你是……韩致远身边的……”
没有发髻，是男子般将头发束起，清爽而干练。
“慕景彦。”慕清颜脱掉女子的外衫。
“你……你们……”大保长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到在身后威胁他的人原来是周虎，“你们没有走！”
“我们真走了，还怎能听到你讲的这番心里话？”
砰！
屋门被踹开，几名衙差如从天降冲进来，杜颖随后迈入门槛。
“杜同知！”大保长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你以为我会给你留任何机会？”慕清颜朝屋外走去，“周大哥，我们先去下一个地方。”
正房与西厢房睡下的人都被惊起来，院子里很快乱成一团。慕清颜不理会，径自出了早已大开的院门。
“井盐，这身衣衫你是从哪儿搞来的？”周虎跟在慕清颜离开大保长家。
“我穿上好看吗？”慕清颜笑嘻嘻地问。
“不好看！”周虎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周大哥，你怎么就那么嫌弃女子？”慕清颜很好奇，“你娘也是女子啊。”
“娘不一样。反正不喜欢她们。”
“那你不打算娶媳妇了？”
“等她们老了。”
“老了？你是说她们谁老了还没嫁出去再嫁给你？”
慕清颜很无语，改天得问问吴夫子像周虎这样是什么情况。
“嗯。”周虎还很认真的承认了。
“谁家的姑娘会等你到老？周大哥，你醒醒好吗？”
“看样子这边还没有动静。”慕清颜策马停在刘南山家门外。
杨彪从旁边隐身的墙后出来，“王家村那边怎样？”
“得手了。”
“这边没有异常，怕是你没料对。”
“我虽然比不得韩公子那般善于推断，但自认在一些小问题上还是有把握的。没有异常，不等于不会发生异常，带人动手吧。”
慕清颜翻身下马，上前去敲刘家大门。
“谁呀？三更半夜的，闹腾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出懒洋洋的哈欠声。
“衙门办案，开门！”杨彪又咚咚咚的重敲了几下。
刘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条缝，不等里面的人问话，杨彪已带人冲了进去。
“哎哎哎，差爷，这三更半夜的，有什么事？”刘家的家仆急着追问。
“先留意刘南山父子，刘翠儿的闺房这三处。”慕清颜道。
“你们两个，去二进院阁楼。你们两个去刘勤那儿，你跟我去找刘南山，其余几个注意院中动静！”杨彪迅速做出安排。
“差爷啊，这大黑夜的是做什么？”一个女人披着褙子，着人提着灯笼急赶过来。
“刘夫人。”慕清颜上前，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刘南山的继室，刘翠儿的后母，三十来岁的丰韵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