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颖挥挥手,遣退那名衙差,“圣上密令?可有圣旨?”
韩致远淡定道,“圣上口谕。”
“口谕?冒充圣谕可是死罪!”杜颖冷哼。
韩致远面无改色,“韩某当然不敢。杜同知若不信可以请问圣上。”
“你少诈我!装腔作势你最拿手,小心哪天把自己的小命炸飞了!”杜颖一掌击在案上。
“杜同知这说话口气怎么跟陆放翁如出一辙?不瞒杜同知,昨日我可刚刚被陆放翁给训斥了一顿。”韩致远自顾在侧位坐下。
“所以,陆郎中便被大理寺羁押入狱!”杜颖恼意重现。
“这二者可有关系?”韩致远翘起腿。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杜颖回身绕过桌案,坐于主位。
“韩公子。”慕清颜走到韩致远面前,“昨日临走前你跟我说,特意提出让我相信你,就是暗指大理寺那边会有不利你的说法吧。”
“大理寺那边可没瞎传,杨彪已经探问清楚,韩公子做过什么,他自己也有数。”杜颖冷冷地瞥了韩致远一眼。
慕清颜见韩致远也没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你是有什么安排可以跟杜同知说明,杜同知是可信之人,不必相瞒。”
韩致远若无其事地弹弹衣袖上不知何时沾到的灰土,“你觉得他可信,他却觉得我不可信,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有什么好说的?陆元韶是被我揍了一顿,确实是事实,我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慕清颜向前走近一步,稍稍压低声音,“你告诉过我,陆元韶跟你透露临安知府有问题。你真的打了他,他怎么会告诉你?”
杜颖起身,“有这等事?”
“杜同知,可否让人给倒杯水喝?我这嗓子干的冒烟。”韩致远咳嗽两声。
杜颖走到二堂门口,左右看看,“衙门上下都忙着缉凶,无人可用,你就忍着吧!”
也就是说此时二堂内外没有第四个人。
一个县衙的人本来就没有知府衙门多,一部分人被杜颖派到绍兴府去查王春英父母的骸骨,另一部分去搜捕刘南山,留下个看门的,处理事务的,也就没了别的什么人。
“这算什么问题?杜同知肯定也已经想到,他陆元韶要为自己辩白肯定想到什么说什么。”韩致远道。
杜颖回过身,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韩致远。
他刚刚的一念之间以为韩致远想要跟他密谈,可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打算要说什么。
“韩公子,你刚才进门便说刘南山在郑效手中,是真的?”慕清颜先不理会杜颖对韩致远的顾忌,询问起这件重要的事。
“郑效亲口说的,你说可信不可信?”
“他直接告诉你的?”
“反正意思差不多。”
“那就坏了!他们怕是会从刘南山下手,坐实陆寺丞的罪证。得想办法把刘南山抢回来!”
“抢?你说的可轻巧,你去跟大理寺抢个人试试?”
“那就巧取。韩公子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想办法。”
“谁告诉你,我要从郑效手中夺人?”
“你不打算抢回刘南山?”
“寻找刘南山的下落是仁和县衙的事。”
杜颖一听韩致远这话,朝他大步走去,“韩大公子,刘南山是县衙确认的通缉要犯,县衙定会将其缉捕归案!你若没事就不要闲操心搅浑水!不送!”
韩致远见杜颖已经冲他甩袖,笑笑站起身,“景彦,走!”
慕清颜看看韩致远。
“看什么看!要看回去看个够,这里没你的事!”韩致远举步朝外走。
慕清颜脸一红,睫毛抖颤,轻轻垂下眼睑,紧跟着韩致远出了县衙,“韩公子,韩致远!”
“听着,你现在随我办案,不是仁和县衙的人,不要因为仁和县衙的一点事就长长短短。现在跟我回城!”韩致远跨上马背。
“我去牵马。”慕清颜恹恹地返回衙门,从马棚牵出自己骑的马,“要不要先通知周大哥?”
“周虎知道我们离开,自会跟回去。”韩致远朝马肚子上一拍,先一步哒哒哒地跑开。
慕清颜略作迟疑,翻身上马追着韩致远奔去。
“韩公子,现在整个仁和县衙的人都不信你,对你有很大的意见。可我不认同,我曾经在那位郑少卿面前也随着他的意思说话。”慕清颜赶上韩致远,与他并肩骑行。
“算我没有白护你。”韩致远缓下马速,悠悠地向前走。
“你什么时候护我?明明是利用我。”慕清颜悻悻地道,“昨天夜里就搞清楚整个案子的原为,还以为你会夸赞几句,看来你是不大高兴。”
“谁不高兴?是你自己觉得有些失望,让刘南山给溜走了吧!”
“刘南山是朝廷通缉犯跑到哪里都迟早会被抓,可就怕他是被大理寺的人抓去。他们本来就想给陆元韶行凶找证据,有了刘南山,刘南山又是那样一个奸诈之徒,二者肯定一拍即合,串出不利陆元韶的供词。陆元韶二十三日那晚的行踪没有人证,就是他的死穴。你肯定是认为我把事给办砸了。”
韩致远侧头看向神情失落的慕清颜,“我刚在仁和县衙那番表现,你还相信我,跟我说这些话?”
“因为一个陆元韶,毁了你的一世英名。我认为你没有傻到那种地步。”慕清颜也侧转头,朝韩致远看过去。
四目相接,是真诚的肯定。
“你不跟杜同知辩解,只是做给旁人看的。杨彪等人出自大理寺,其中也会有人依旧心系大理寺。”
“那我还说既生瑜何生亮打比方。”
“你真说了?”
“嗯。”
“我还以为是大理寺那边故意谣传诬陷你。把周大哥都气坏了,赶着要跟杨彪打架。”
“那你还信我?”
“为什么不信,我又不傻。”
“坏了。”
慕清颜见韩致远一拍额头,“怎么了?”
“那我这出戏是不是演的非常滑稽?根本骗不过大理寺。”
“能入大理寺的人肯定不傻,我想郑效他们一定防着你,所以才故意把你在大理寺干的事都故意传出去,看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我想,你也不是非得让他们信你,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利用你的机会。你是在拿自己做饵。只是刘南山那边的旧案一翻出来,又落在郑效的手里,留给你的机会也就不多了。说到底,我还是把事给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