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韩四,非催着走,就是不让我等桃娘拿点东西吃。”慕清颜走回桌前坐下,“那韩四像不像陆郎中对你?看我是怎么都不顺眼。”
“我不是让他抓蝇子去了么?”
“确实好差事。”慕清颜笑了笑,“咦,你抓蝇子到底要做什么?”
“先喝点水,再去吃饭,没到时候,先不要谈这种东西。”韩致远呼着热气,喝了口水。
慕清颜吹了几下碗里的热气,盯着在碗中荡漾开的热水,“我去询问嘉国公也不是毫无收获,最起码可以肯定,第七个人是在使臣去嘉国公府之前离开的,而且是个瘦子。”
“二更更鼓有异,而且听出更鼓不太对劲儿的人都在都亭驿附近,二更之后使臣便出门离开都亭驿,老刘头敲完五更鼓之后回家,可以说死在家门口。这个瘦子是个关键。”韩致远又喝了口水。
“是不是应该找都亭驿监官,还有依春楼的人辨识一下,看看究竟是哪个?”
“没必要,那个瘦子只是个侍从,他有什么行动也是受主子安排,再者,就算指认出来,我们也并没有拿到其行凶证据,没什么用。再稍等等。”
滚烫的热水一下子也凉不下来,慕清颜只得小心地喝了几小口。
“走,吃饭!吃饱了好干活。”韩致远丢下水碗。
“韩公子!”慕清颜跟着出了伙房,“皇帝对嘉国公如此态度,嘉王呢?”
韩致远止步,回身,淡淡地道,“我没让嘉王插手这件事。”
“我懂了。”慕清颜双目微垂。
韩致远继续朝大门走。
“皇位那是多大的宝座,嘉王肯定跟他父亲皇帝站在一条线上。”慕清颜跟随韩致远身后道。
韩致远在即将抵达大门处停下脚步。
慕清颜趁势绕到他的身前,“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韩致远瞧着秀眉轻轻拧起,仰头瞅着他的慕清颜。
“你怎么这种态度?你不是应该向着嘉王吗?”慕清颜目不转睛地盯着韩致远,她想看穿这个人,可又觉得这根木桩实在太厚,自己的一双利目射不穿。
韩致远迎着慕清颜如箭般的明目,“是,我跟赵扩一起长大,关系不错。可这跟我的态度又有何干?”
“那你这么做算不算叛变?”
“如果是你,怎么做?”
“……没有这个如果!”慕清颜略作迟钝,收起目光,转身向刑部偏堂的大门走去。
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有时候坚持真相会破坏了友情,也就是说背叛了多年的情分。
这,或许就是韩致远与嘉王之间潜藏的一条沟壑。如果这条沟壑有一天被撕裂开,会如何?最终谁会迁就了谁?或者谁也不会迁就谁……
三月二十五日未时,大理寺收到密信举报,二月初一未时,陆游曾与黄裳相约西湖弥陀寺,由寺中僧人可作证,二人谈话之时似乎起了争执,最终黄裳夺门而出,先一步离开。僧人之后收拾斋房曾见,一只茶盏摔碎,没有茶渍,想必茶水已被饮尽,另一只茶盏似乎滴水未少,根据僧人回忆上茶时的情形,摔碎的茶盏应该属于黄裳。
在黄裳被毒杀的消息传开之际得知此事,无疑会被视为重要线索,大理寺认为正是抢功的好机会,当即展开密查,赶往弥陀寺。查知,当日那名打扫斋房的僧人不小心被茶盏碎片割破手,原本是一条细小的血口子,平常人三两天也就结痂愈合,可那个僧人在大理寺差查到的时候,伤口还在,据说各种创伤药都不管用,丝毫不见愈合迹象。
查看那名僧人手上的伤口可见,被划开的皮缘发干,有脓水从裂口中往外渗,待把脓水挤出,便开始流血。每日,这名僧人都要如此忍痛清理一遍伤口,已经将近两个月。之前僧人们也并没有想到那么多,不知是哪个香客得知此事,怀疑到那只摔碎的茶杯有问题,但茶盏碎片早已清理,也无迹可寻。大理寺推测,黄裳被毒杀的传闻便是因此从弥陀寺的香客之口传开。
大理寺差又查当日陆游与黄裳约见的斋房。这间斋房之后又来来回回留过不少香客,最初的痕迹原本早已被破坏,但大理寺差搬移开桌子之后,发现了一小块茶盏碎片。
吹去灰尘,将碎片里侧微微沾湿,撒上白糖放置蚂蚁洞口,引出的蚂蚁在碎片上爬动顷刻便没了动静,证明这块碎片正是当日被黄裳摔碎的茶盏遗留,有毒!
另外,大理寺另一拨人还查知学士院没有一人知道黄裳曾于二月初一离开过学士院内的独屋。不过黄裳作图时不喜被人打扰,并经圣谕定下规矩,不经他的允许,也没人会主动进他的屋子,他在不在屋中平时也几乎没人清楚。但是学士院外也没人见过黄裳走动,各宫门也未见黄裳出入踪迹,可见黄裳是用了特别之法偷偷出宫与陆游密会,更是证明二人相约异常。
大理寺决定拘捕陆游接受审讯,于今早三月二十六日丑时将陆游从家中秘密提走。经审,陆游除对下毒一事不承认之外,对二月初一与黄裳密会一事供认不讳,也承认二人曾发生争执,但是坚决不肯说出密会详情,由此更增加其可疑性。
这便是大理寺那边呈报的情况。
陆游被抓走,陆家的人赶紧找到与陆家距离最近的左相周必大,周必大一边赶去上早朝,一边着人去找韩致远,便是韩致远出了刑部碰到的那个人。
这是韩致远跟慕清颜在冯大娘家吃饭的时候,告诉她的事。
“够不够啊?不够我再去盛。”冯大娘热情地招呼。
“谢谢大娘,我吃饱了。”慕清颜将碗筷放到一边。
“这个时候又来叨扰大娘,真不好意思。”韩致远道。
“致远,你说的哪里话?跟大娘还客气!在这儿跟在一扇门做饭是一样的,我自己还轻巧,倒是麻烦公子跑一趟。再说,你们来的突然,我这又没赶得及现做,都是些热食,大娘我都不好意思。”冯大娘边收碗筷边道,“我先把这些收拾了,你们好利利索索的谈话。我这儿保证清净,不会有人打扰。”
冯大娘家在保安门附近,从刑部沿御街走,过了太医局左转,穿桥经大道到了小路上,再转两个弯儿就到了,这里也算是距离皇宫比较近的民居住所,自然也离刑部近,来往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