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还要加一段,大理寺丞陆元韶曾查探圣音庙,但并未发觉藏于庙中的陈将军,那时陈将军还未见到张子浩,不知自己该如何与使团联系,但考虑到买药疗伤等,便偷偷的用薄柳刀片窃取陆元韶钱袋备用。待杀害张子浩之后,为转移目标,陈将军便将钱袋子塞进张子浩的手里。陈将军也是见多识广之人,知道陆元韶是大宋官员,张子浩是犯人,便想到了故意制造‘嫁祸’一法,迷惑凶案真相,那名接他的使团中人便与其配合,将随身携带以做不时之需的金珠放入钱袋。”
“据都亭驿监官大人所说,那夜离开都亭驿的是七人,但到下瓦依春楼的是六人,另外少了一名身形偏瘦的随从,那个人便是去追杀更夫老刘头的凶手,制造成老刘头不小心被绊倒摔死的假象,实则是故意杀人致死,阻止更鼓传信的秘密泄露。”
“再回到依春楼,有人趁夜深人静偷偷纵窗潜离,之后连夜接回陈将军,陈将军身负有伤不便攀墙,便趁依春楼上下客散,小二倚墙睡熟之际直接从正门悄悄进入,然后身材魁梧的陈将军穿上另外一名与其身形相似的随从所备的衣衫,做随从装扮,混在使团当中离开。”
“几个人假做酒醉掩饰陈将军受伤脚步不稳的事实,又都‘因醉’低头,勾肩搭背,不仅依春楼的小二,包括都亭驿监官大人都未发现换了人。那名被替换掉的随从则再趁其他使臣离开都亭驿的机会与其一起返回,晚上使团的人出门,都亭驿监官等人会多加留意,但换做是白天怕就不会那么仔细了,怕是那人进门之后热情地与监官大人打招呼,而监官大人也并未想到他究竟到底何时出的都亭驿大门。”
“似乎正是如此。”都亭驿监官听了慕清颜的话点头道。
得知都亭驿闹蝇灾全因使团别有用心而起,他便跟着放松下来,与都亭驿无关,也就不必再担心失职之罪。
慕清颜接着道,“之后便是苏大人为给受伤的陈将军用药,借故自己生了病开取药方,实则熬的药并非对外抓取的治疗水土不服的药,而是使团自备的疗伤养体的药物。这一点只要对一下药渣就能确定。”
“去,把药渣取来。”留正指指就近的一名差役。
之前韩致远让他密查查不到的事,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做。
“你们以为做的滴水不漏,但韩公子出现在都亭驿,让你们更加紧张于防备,索性便找借口将西花园弄成了禁区,你们表面上嘲讽韩公子徒有虚名,其实对他还是心存忌惮。再加上天意所在,东花厅蝇虫遍飞,最终致使秘密败露。还有,你们派去接陈将军的人就是他!”
慕清颜最后指向那名输于韩四之手的随从,“剔骨刀就是证据!”
那随从在慕清颜如剑般的指锋逼视下,不由得瞟了眼韩四手中的剔骨刀,那把剔骨刀他一眼看上就喜欢了,以为带在身上不会被发现,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离开临安返回安南,不想……
“哎呀,两条人命啊,就这么说杀被杀了。”留正听罢,啧啧叹气,走向苏锐与李龙翰,“那张子浩身犯何罪,该当何处,应有我大宋律法判定,更别说因此事险些令我大宋年轻有为的大理寺丞枉死!还有更夫老刘头,虽只是一名普通不过的草民,却是我大宋的百姓!这人命官司,敢问国王陛下与苏大人如何处理?”
苏锐再次致礼,“此事实属无奈,关系到我安南国王,为防泄密……”
“为防泄密就在我大宋残害无辜,陷害忠良!”韩致远拍桌而起,“你安南国人为保你们的国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那是你们的教化,我大宋子民生来可不是为安南国王去受死的!”
“留大人,韩公子。”一名太医查看完药渣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些药渣确实都是疗伤养体之类的药。”
“你们想如何?”李龙翰沉默片刻,问,“难道要让孤为两条贱命抵罪?”
“杀死更夫的是我,与陛下无关。”一名随从旁边站出来。
“对传信书生下手的人是我。”那名被慕清颜所指的随从也道,“想出嫁祸之法的也是我,与陛下、苏大人和陈将军都无关。”
两名随从相视一望。
“小心他们!”慕清颜与韩致远几乎同声急喊。
音落,不及阻拦,那二人齐齐倒下。
韩四俯身查看,“公子,是吞毒自尽。”
韩致远走过去蹲下身,扳起死者的下巴,将嘴撬开,“也是假牙藏毒,与李庆自尽如出一辙。看来是你们安南国人的常用必备之法。”
“韩公子,我们也还给大宋两条人命,平了。”苏锐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两个已死的随从。
“致远,事已至此,先进宫禀明圣上吧。陆元韶案经过连夜三司会审,一定已经在早朝报给了圣上。”留正道。
“那就请各位使臣以及陈将军一同进宫。”韩致远站起身。
“韩公子,那铜钱……”苏锐追着问。
“苏大人,急什么?等事情都处理完,我们该怎样便怎样?没拿到之前,你们就当还正在找这样东西便是。”
“苏大人,若想尽快处理完这些事返回安南国,还请马上进宫面圣。”留正负责催促。
韩致远将慕清颜叫到一边,“你刚才所说,漏了陆元韶连夜接命赶回衙门恰巧没有时间证人,方被成功嫁祸那一段。”
“我知道。可是知府在其中起了某种作用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有实证,我这么说出来,质疑四品临安知府又不合适。”慕清颜看了眼正被留大人请走的李龙翰,“韩公子,要不你再跟安南人探问一下,看能否抓住点什么话头?”
垂拱殿,早朝上。
都亭驿突然闹起蝇灾的消息已经传到皇帝赵惇的耳中,赵惇派都知张成和去了解详细情况,结果张成和急着赶回宫,说是安南国王李龙翰身在临安,着实将满朝上下都惊愕不已。
“安南国王怎么会突然出现?”
“这到底怎么回事?”
朝臣议论纷纷。
“回官家,留大人已带使臣进宫,韩致远随行,听说其中还有关系到陆元韶杀人真相。”张成和说着,瞟了眼大理寺卿,以及主办此案的大理寺少卿郑效。
不经特许,郑效一般不会上早朝议事,只因参与的是陆元韶案,鉴于陆家人的名声在外,加上还是大理寺丞的身份,归为重案,主持办案的郑效便也被叫到早朝上做案情禀述。
“朕就知道这种事少不了他韩致远!一场莫名其妙的蝇灾扯出安南国王,还扯进陆元韶杀人案?让他们都进来,朕倒要听听这究竟怎么回事!”
“宣宰相留正,安南国王李龙翰,韩致远,安南使臣觐见!”
不多时,众人款款踏入垂拱殿。
“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