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国王在何处?”赵惇凌烈的目光在十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留正指向身侧,“回圣上,此人便是安南国王陛下。”
众人一看,竟然是个随从模样,还是他们见过的人,“这……”
众臣皆是惊讶,而赵抦则是心情不畅,看到李龙翰登时一股闷气梗在腹中,作为负责接洽使团的迎使,他与这帮人共乘船几日,没有发觉藏匿于使团中的异况,怕是又要落人口柄。
“尊敬的大宋皇帝陛下,臣便是安南国王李龙翰,这是王印。”李龙翰将一枚玉印呈上。
张成和将其转交给赵惇。
赵惇看了看,正是太上皇赐予李龙翰之父李天祚的王印。
淳熙元年初,越南李朝遣使入贡,当时在位的皇帝赵昚诏赐其国名为安南,封南平王李天祚为安南国王加特进检校太尉兼御史大夫上柱国,静海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次年八月,又赐安南国王印,安南国之名自此始。
赵惇让张成和将王印还给李龙翰,“安南国王为何如此安排?有何难处,到我大宋还需隐藏行迹?”
“回圣上。”苏锐站出来,致礼道,“因安南国内情况特殊,故而我王不便暴露行踪,但我王自幼仰慕大宋,又想亲眼一睹大宋风华,只能出此下策,令圣上见笑了。”
此时的苏锐再不是曾在韩致远面前的那个目中无人的使臣,在朝堂上毕恭毕敬,言语谦卑。
此时的大宋与安南为宗藩关系,安南国向大宋纳贡,俯首称臣。
“苏大人,你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昨日还听闻将都亭驿的东花厅隔开,今日已经痊愈?”赵惇见到苏锐,奇怪地问。
苏锐等安南国人一时不知该作何答,留正也没有要帮着他们解释的意思。
韩致远适时插话道,“安南国内情况特殊,还抛下国事远赴临安,我想安南国王是受了什么人的怂恿,中了什么人的调虎离山奸计吧?我就说李庆怎么会嚎着在临安铲除安南国王,想必他早就知道你会秘密抵达临安。”
他站在苏锐身后,说话时,顺便侧目将几名使臣都扫了个遍。
“致远,这事在都亭驿你可没有提到?”留正回头朝韩致远递了个眼色。
他就最怕韩致远临时又在朝堂上给捅出什么事。这小子该不会真还留着话要当着皇帝的面说吧?
“那会儿只顾着说陆元韶的案子,没想起这茬。”韩致远看似后知后觉。
“韩公子,陆元韶的案子跟安南使团有何关系?”郑效忍不住问。
这也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都在关注的案子,掌管几处的大臣全都等着韩致远回答。
“安南国王陛下,苏大人,这件事还是由你们亲口说吧。”韩致远推给了使团。
“由臣来说。”作为使团长的苏锐只得硬着头皮将已经被韩致远掌握到的东西都讲了一遍。
“岂有此理!”龙颜生怒,“安南国王,不过就是接一名赶到临安的御卫将军,竟然连杀两条人命还陷害我大理寺丞?实话交代,你们究竟还在我大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如此费尽心机的掩饰!”
苏锐忙向皇帝稽首致礼,“回圣上,是安南国内出了事,不便宣扬,才行此下策。所杀之人不过是一个命案从犯与一名年迈更夫,至于大理寺丞,他并未作案,有韩公子这样的人在,定不会含冤而死……”
“可恰恰三司会审之后,都认定陆元韶行凶!”早就候在早朝上的左相周必大冷哼一声,“命案从犯,年迈更夫也是我大宋子民,也是两条人命!”
“人不是陆元韶杀的,怎么就认定了呢?”后到的留正不解。
“是大理寺抓到人证,经三司会审,认为口供与物证附和。”刑部崔尚书将问题的根由推给大理寺。
一个人翻来覆去咬口坚持指证陆元韶,加上所说情况跟案情看似吻合,他们也没有识出破绽。
当时他就想叫上韩致远陪审,但又想到韩致远与陆元韶的矛盾,还有韩致远主动推辞便没有再提。现在才知道韩致远真正推掉此事的原因是他早已计划好要给三司会审的结果下套!
刑部尚书的话得到御史中丞的附和,大理寺一时成众矢之的。
而大理寺卿则将此事又推给了郑效,“此案关键是刘南山的口供,是刘南山亲口承认,刘南山最先由郑少卿抓捕,并送往仁和县衙过堂审问。若口供有误,怕是早有准备。臣提请,即刻将此案严加复查!”
此时郑效被突然翻转的一幕整的发懵,定了定神,抱拳作揖,“回圣上,刘南山此时就被押在御史台,可提至垂拱殿当朝过审!”
状况不断,但得一个个解决。此时安南国王一事暂且压后,先复查陆元韶一案。
皇帝赵惇此举也是想当着使团的面弄清原由,不仅彰显皇威,表现其秉公理政,也能更好抓住安南人的短。
赵惇给李龙翰赐了把椅子坐在龙椅下首,等着刘南山被押上来。
刘南山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跪在满朝文武所在的垂拱殿上,纵使他在艮山曾天不怕地不怕,可到了这庙堂之高也还是两脚不稳,从跨进门槛的那一刻就开始哆嗦着迈不开腿,被殿前侍卫硬拖到殿中。
“刘南山,你为何满口胡言诬陷朝廷命官,还不从实招来!”郑效抢先指着刘南山的鼻子怒骂。
“不……不不……小人没有胡说,十四年前小的确实在绍兴府杀了人,抢了不少钱财……小人都招了……”
“本官问的是,你指证陆元韶受你买通一事!你还不从实招来!”
郑效怒斥刘南山的时候满腹火气。
为了所有口供与物证吻合,他甚至都注意到那只曾给韩致远看过的钱袋子,发觉袋绳是被利器割断之后,他还自己专门又把绳子揪断了一些,毁掉这处细节,自以为所有都做的完美,三司会审时大理寺卿、刑部与御史台都没有发现破绽,却因为突然牵扯进安南使团而功亏一篑。
还好,他早有准备,留有后手,就待看刘南山的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