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一惊,“哦?竟有此事?那得即刻将那个冒牌张路捉拿,便能审出真正张路的下落。”
朱熹比主簿镇定,“你并未见过其人,怎能肯定是有人冒充张路,而不是张路本人?”
“朱大人认为,这个张路可会是行凶作恶之人?”慕清颜指手中文书。
“若从其母身上看,不像。”朱熹略想了想。
“是不是去找那个张路来看看不是便知?”主簿道。
慕清颜道:“太学生张路两年前就已经退离太学,且死于上个月,三月十五夜。死前曾参与临安谣言案,并直接诱拐谋害无辜女子。还有,韩公子让大人看的那封信就是出自太学生张路之手。”
慕清颜解下背上的包袱,从中翻出一张画像。这张画像出自留小婉之手,是韩致远经过艮山火险之后,找留小婉到刑部偏堂依他描述,画出的纵火凶手样貌。之后,韩致远带这张画像到太学,被太学生们认出此人不是王坤而是张路。
“这就是那个太学生张路的画像。”慕清颜将画像递给朱熹,“不需见到死者,只要让那位寻子婆婆辨认这张画像便可。”
刚才她听闻那个婆婆的儿子叫张路,而且寻找了三年多,脑中第一冒出的想法便是此张路非彼张路,也就没想到让其确认画像。现在朱熹与主簿都问起,为有完全证实,便还是免不了这一步。
其实,太学生张路为非作案,又恰巧失了具体身份备录,这个乡下婆婆苦苦寻找儿子三年之久,出身写的明明白白,谁是谁非已经自见分晓。
“去问问。”朱熹将画像交给主簿。
待主簿拿着画像离开之后,朱熹又道,“真没想到,一个人口失踪案会与你们来漳州的目的有所牵连。”
“朱大人,您可知登高山上那两块迎客石的传说?”慕清颜问。
“约百年前,妖眼作恶,被开元寺一得大师取天宝山两块柱形大石封压?”
“正是,四娘给我简单讲过。”
“老夫所知并不比你从何四娘那里听到的多多少。关于迎客石传闻都是漳州百姓多年来口口相传,另外便是开元寺一得大师舍利塔碑文所留。当年真相如何无从知晓,不过妖言惑众之类的言论岂可偏信?”
“舍利塔碑文怎么说?”
“老夫自到漳州上任,并未踏入开元寺的门,开元寺碑文内容由主簿誊抄。上面写的大意是,崇宁元年,登高山姐妹泉眼突然染毒,有附近登山打水的人因饮用皆中毒而亡,同时,就像如今这般,死了一片老鼠。当时的泉眼所在亭台并未像今日这般整修,石壁也并未特意开凿,死去的老鼠顺着坡势滚落,据说数量非常多,引起众人惊恐。”
“住持高僧一得大师诵经为亡灵超度,举办法事,让人从天宝山采来两块石头压住了泉眼,并以泥堵住缝隙,阻止泉水冒出,此事被说成那两个泉眼是被鼠妖毁坏,一得大师拥有镇妖功力。不久之后一得大师圆寂,据说是因行法力伤了身体。其舍利便被供奉在开元寺,得后人瞻仰祭拜。此后,又有善人将平台修整,凿开石壁,建造了一处亭台,但因不想提到妖孽这种字,便没有把那两块石头叫做镇妖石,而是称之为美名迎客石,但在龙溪县的人心里,祖祖辈辈都将其当做镇妖石,甚至无人敢在石上乱涂乱画,干干净净保存至今。而开元寺从此被众人极为供奉,尤其近些年,连官府的香火钱都一起收!”
慕清颜一时间算不清年时,“崇宁元年?那是……”
“距今八十八年,徽宗年号。”朱熹对此算得清楚。
“也就是八十八年前的事?好好的泉眼不能饮用,毒死人还有老鼠?开元寺僧人处理此事,难道在那个时候开元寺的僧人就与其他寺院不同?”慕清颜问。
朱熹摇摇头,“老夫幼时便在家乡尤溪县听闻过登高山的这一传说,一得大师在漳州流传下来各种济世为民的事迹几乎传遍福建路,也曾到各地宣讲佛法,其修行有口皆碑。能留给后人这般声名,不是靠行瞒天过海之术能够做到。开元寺当年的传说应该与现在的这些驻守在寺中的棍僧应该无关,而且此事在位于登高山上另外两大寺院:法济寺与净众寺中也有流传。虽如今开元寺伪僧行径渐显霸道,但那二寺对一得大师也是崇敬有加。”
“老夫以为,八十八年前的事应该另有蹊跷,只是过去已久,无从查起。再说之前老夫也并不以为意,天下各处从不会少了传说,就像今日之案,不知百年之后又会变成怎样的说法?”
慕清颜凝眉道:“可是如今,旧事明显被有心人借用。吴叔叔查验结果是有人对泉眼冒出的水渍下了毒,致使不知被如何引去的老鼠饮用毙命,也令韩公子与我中了毒气。可此事在被桂林村失火案,以及玉婷馆下现鼠窝等影响到的众百姓看来却是妖眼重现,鼠妖横行,一切责任全部归为大人!若大人处理不当,更会直接危及到漳州的安稳。”
“这就是案犯的意图?”朱熹猛然暗惊。
之前,朱熹只是以为顶多是一伙歹徒行凶作案,只是为了逼他停止革新,维护他们互相勾结的利益,而眼下案情的发展却让他看到了整个漳州在摇晃!
这根本不是他的过,革新只是被真正的案犯当成了借口,而他到漳州,只是误撞进了这潭泥穴。
“果然不是张刘氏之子!”主簿拿着画像返回,“我找张刘氏辨认,张刘氏开口问是为何,丝毫没有看到她儿子的反应,我只得跟她说是名朝廷通缉犯,请她辨认一下,她便说从未见过此人。”
朱熹从主簿手中拿过画像,“张路的身份被人冒用,怕是凶多吉少!”
慕清颜道:“可要弄清假冒张路者是何人,还得从追查真正张路的下落查起。”
“张刘氏说张路是去汀州之后杳无音讯,冒充之人想必曾出现在漳州以及附近。老夫着人将此画像翻画,着人在各地排查。”朱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