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也算是让死者瞑目了。
老妪点点头，“是啊，他们最后查到有艘船经过虎渡，驶往九龙江。那是一艘客船，船家发现有个男人明明带着妻子上船，可下船的时候却不见那个妻子跟随，还发现那个男人所在的隔间里打碎了一只茶杯，地上还有血迹，所以一听闻虎渡浮桥发现女尸的事就跑到官府投案，很快就抓到那个男人。”
时隔一年的结果倒是简单了。
“他是做什么的？”慕清颜问。
老妪愿意说，她便仔细听，关于案情，她也有兴趣，想知道那个可怜的被拐的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个铁匠，当年在长泰县见红儿跟她哥哥失散找不到人，便把红儿骗到了他家在的巷子，趁没人就把红儿打晕掳到他家，关进地窖。表面上那可是个老实人，左邻右舍没有说他不好的，实际上呐，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知道我那可怜的红儿，就在他家地窖过了一年的苦日子！”
说到此，老妪泣不成声。
慕清颜除了帮她抚背，也不知该做什么。
老妪缓了口气，又接着道，“那个该死的恶贼，成天糟蹋打骂红儿，红儿被打怕了，只得依着他，他要带怀有身孕的红儿回泉州老家去，趁天黑没人的时候，逼着红儿跟他离家赶到渡口上了船，红儿假装听话，趁他不注意，在船上割腕自尽了！那个夭寿鬼怕红儿的死吵闹开，就把红儿从船窗偷偷丢进江里去！幸好老天有眼，让他为红儿偿命！”
“这些……都是他亲口招认的？”慕清颜觉得听老妪的话有些奇怪。
为什么红儿自尽之后，那个铁匠就要把她投江？难道他就没想到两个人上船少了一个人会引起船家的怀疑？这难道不是明显的不打自招，最大的漏洞？
红儿死在船上并没人知道，他完全可以谎称妻子生病，将她抱下船，船上留的血迹也可以说是红儿吐的，妻子病重需要赶紧投医，肯定没人敢阻拦，跑掉之后避开众人，再找个稳妥的地方将尸体处理掉，总比投到江中被人打捞到，又应到船上的血迹强，这样最起码也不会被船家跑到官府去报案举证，那么快被抓到。
慕清颜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的想法，觉得这样去做也是很简单的主意。一个拐骗少女，将其偷偷藏在家里地窖那么久，表里不一的人，发生状况之后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好，但总不至于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差也吧？
老妪恨恨地道：“那个恶贼，一开始还死活不肯招，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实在挨不住才老实承认。”
“承认？也就是说案情如何是县衙早就列好的？”慕清颜更是充满疑问。
直觉告诉她，这个案子可能有问题，毕竟屈打成招在牢中不是没有发生过。
“事实不就是这样！能瞒过青天老爷？船家还有同坐一条船上的好多人都能作证他跟红儿在一起，他们在的那个船房里还有红儿割腕时留下的血迹，那些血被那个恶贼擦洗过，可怎么擦得干净？他家的地窖里还有他抽打红儿的鞭子棍子，捆绑红儿的锁链草绳！这些都是眼见为实的证据啊！”
听起来倒好像是人证物证俱在。可是，这件案子中还有个不小的破绽，那就是红儿自杀，那个铁匠就没有发觉？
红儿是被铁匠胁迫的，他难道没有紧盯着红儿？红儿有自杀的机会，就没有跑出去找人求救的机会？如果他只是离开一小会儿，红儿不过刚割破手腕，只要及时包扎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而且，自杀这样的动静，当时就没有惊动到任何人？那可不是砖石垒砌的房间，而是船上的木制隔间。
于是，慕清颜又问，“案情是知县大人根据这些证据先分析出来，然后让那个铁匠画押？”
“知县大人在牢里怎么审的我不清楚，反正最后他是招认了。怎么？你问这话什么意思？”老妪抹了把眼泪，看向慕清颜。
“我就是想知道，这样一个大恶贼嘴有多硬，能撑到什么程度。”慕清颜道。
“你还别说，那恶贼还挺能撑，足足撑了大半个月呢！这些作恶的，一个个都皮厚的很！”老妪又用力点了点拐杖，“哎呦——”
“是不是刚才被摔的胳膊疼？”慕清颜问，赶忙查看，见并没有紫青。
“可能是筋骨扭了，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妪叹了口气。
“哪里疼，我帮您揉揉。”慕清颜小心地在老妪胳膊上试探。
老妪被摸到左肘处的时候，道，“就是这儿。”
“还好没有错了骨头，要不就得找大夫了。”慕清颜摸了摸见没有脱臼迹象，大概就是扭着筋，涂上药之后帮着轻轻地搓揉。
“红儿要活着，她的囝囝也能帮我捶背喽！”
“阿嬷，”慕清颜换成了老妪刚才提到的称呼，“刚才您说，船上还有其他人一起指证那个恶贼？”
老妪听到这声称呼，激动地嘴唇不住地打颤，颤巍巍地抬手抚摸慕清颜的脸，“是，其中还有两个出门化缘的和尚，船家为发善心请他们坐船，听闻虎渡命案，特意赶到虎渡浮桥去为红儿超度。他们很是自责，说红儿跟那恶贼就在他们旁边的船房，却没有听到声响，否则红儿就不会死了。”
不想被这个已经开始信任自己的老妪生嫌，慕清颜没有对她说出自己心里的怀疑，可是听到这番话，她的疑心更重了。
“和尚？是开元寺的吗？”慕清颜一下就联系到坐落在漳州登高山的这处颇有盛名的寺院。
“是，开元寺的高僧！红儿能得高僧超度，也让我这当娘的心安了一些。”
绝对有问题！
听到这个答案，慕清颜便确定，红儿的死并非老妪说的这么简单。案子本身就可疑，又恰巧有两个开元寺的人也在船上，不仅不能证明这件案子，反而让这个案子更加成迷。这件事，很可能是揭破开元寺内情的真正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