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翻看裴主簿整理的册子,将里面罗列的各个时间段相互计算都没有碰到“三十七”这个数,不过其中提到的一个人引起他的注意。
此人姓田,汀州上杭人,是一得大师收授的第七个俗家弟子,被人称作“田七”。一得大师圆寂后,田七为一得大师在法济寺做了场超度法会,这件事在法济寺留有记载,因为这个田七曾捐资龙溪县文庙与县学,做法会的时候也请当时的龙溪县令参加,因为是一得大师的超度法会,龙溪县令欣然参加,所以在龙溪县的文案中也留下这段记载,文庙与县学记录中也有提及。这件事也被裴主簿划为可信。
韩致远随后便带着朱熹的手令到了龙溪县,调阅与田七相关的文案记载。
一般这种有过重要捐资的大善人都会在县档文案中留下笔墨,裴主簿查看的是与开元寺有关的内容,虽然也提及田七,但对田七此人的了解却不够细致,而韩致远不想让旁人知道他查阅的最终方向,便没有再用裴主簿帮忙,而是亲自到了龙溪县衙。
“之前裴主簿已经调阅过一批文案,不够用么?”龙溪县户房书吏将韩致远引到案宗房。
“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我再看看。”韩致远道。
“那公子自便。”
书吏将韩致远留在案宗房,自己匆匆离开。
从“疫情”发源地来的人,谁也怕得很,只不过身在公门,各房书吏不敢像那些平民百姓一般明着躲避。上头交代下来的事,还得照章办。
韩致远寻到八十八年前的文案归类。
由于时间久远,留存下来的关于这个时间段的记载并不多,用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韩致远翻找到田七这个人,出现在文庙的一段记载里。
原来文庙由于资金缺乏,年久失修,恰逢上杭县学子田荣亲抵漳州皈依一得大师门下,碰到此事便主动捐钱百贯,纹银百两,使文庙得以完善修葺。此人正好姓田,看来就是那个田七,田荣是他的本名。
根据身为上杭县学子这个身份推算,当时的田荣最小也该有十几岁,如果现在还活着,已是百岁老人。
田荣,后因皈依佛门,做了一得大师的俗家弟子,因在田家的叔伯兄弟当中排行老七,又被称为田七。
田七又名三七,是一味草药名。田荣被称为田七,其中也有几分济世为人的寓意吧。
而这个三七……可与他在寻找的答案有关?三七并非指的时间,而是一个人?
如果这样去想,那两枚做引首章与压角章的手指印是谁的?
一得大师圆寂,田七另外在法济寺为其举办超度法会,这件事本身便有些于理不合。
离开龙溪县衙,韩致远来到登高山西麓的法济寺。
“韩施主怎么会来这里?”法济寺住持净玄亲自接见韩致远。
“想问问住持,都是坐落在登高山的大寺院,法济寺对开元寺有什么看法?”
“施主若是询问开元寺如今重案缠身,老衲出家人不管闲事,没有什么看法。”净玄单手作一。
“那么对一得大师当年压封鼠妖之后圆寂一事呢?”韩致远看着净玄。
这位住持看起来八九十岁,眉白如雪,面上却红润光彩,精神灼烁,尤其一双眼睛,看人清透,似乎可洞察人心。
“一得大师乃是为世人敬仰之得道高僧。”净玄道。
“据说一得大师有位俗家弟子,名叫田荣,曾在法济寺为一得大师举办超度法会。我倒是奇怪,一得大师那样的得道高僧,也需要有人帮助超度才能往生极乐?而且还是选择了开元寺外的另一座寺院?”
“阿弥陀佛!”净玄双手合一,“施主有所不知。选择法济寺由住持一空大师举办超度,是一得大师生前所愿。一得大师镇妖之时便留下遗言,若要往生,希望他的师兄一空能够送他一程。之后听闻一得大师在开元寺圆寂,田七便带头请当时的法济寺住持一空大师主持了这场法会。”
“是一得大师亲口说的?”
“正是,当年在场信徒均有耳闻,当年老衲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沙弥,对此事倒只是略有印象。开元寺众僧自然不愿法济寺做这件事,但此事是一得大师亲口所说,众人皆知,他们总不能违了一得大师之意。也正因此,渐渐的,开元寺与法济寺少了往来。”
韩致远笑道:“佛家讲求四大皆空,看来也并非如此,一得大师希望得同门师兄相送,而毕竟一空大师已去掌管法济寺,开元寺众僧倒是也没有免了计较。”
“呵呵。”净玄捋须轻笑。
韩致远似乎觉得这位住持的笑意中藏了深深浅浅的东西。
三十七到三七,再到田荣,从而来到法济寺,这一条路看来没有走错。
“按净玄住持所说,如今竟是年近百岁的寿星,晚辈倒是看走了眼。净玄住持曾见过一得大师,不知可否记得一得大师的手指是否有恙?”
“韩施主连此事也曾听说?”净玄倒是奇了。
“如此说来,一得大师的手指确实有点小伤?”韩致远看看自己的手指,“若是落下指印,大概绿豆般大小。”
“你竟然也知道?”净玄转而讶然。
韩致远不答,继续问,“一得大师不擅水性吧?”
“没错,一得大师自幼恐水,最大的遗憾就是不懂水性,略有不便。你究竟如何得知这些?”净玄惊讶的很。
韩致远听出门道,反问,“还有谁寻问过住持?”
“施主来法济寺到底为了什么?”
净玄的镇定被韩致远打破,目中的深意加了几许热切,似乎非常期待他的答案。
见此,韩致远决定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意图,“看来佛门修行之人果然多高寿,那位田荣老居士在世也是百岁有余,晚辈倒是想拜访这位自幼便行善积德的老前辈,净玄大师可否引见?”
净玄的目光在韩致远脸上定格了片刻,“你是来找田七的?”
“或者说,三七。”
继续定格视线的沉默,目中渐起波澜,“你从何处听说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