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人,您可是知州大人,怎么一个毛头小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个夫子都是一脸愤慨,“这岂不是拿漳州百姓的性命当儿戏!”
韩致远再次向众人作揖,“各位夫子稍安勿躁。朱大人已经准备上登高山开元寺,请慧新大师做法会,震慑鼠妖,鼠妖一退,就太平了。”
有位夫子继续道:“说起这件事儿,到现在你们反倒还真信开元寺?开元寺他们连自身都难保!竹林挖出那么多尸骨不说,慧新住持自己住的禅房里怎么有秘井,井里还有那么多死掉的女子?还有一个活着后来也死了是不是?还有那两块镇妖石又怎么说?不是崩碎了,怎么又被从开元寺东北角后的水沟里给打捞出来?开元寺自己都摊上这么多事,你们以为它还是一得大师当年的开元寺?!大宋如今已经从北边迁到南边,退守行在临安,从崇宁元年到了绍熙元年隔了八十八年!当年一得大师能够镇住鼠妖,那是修行高深,如今慧新大师镇不住这场灾!”
“看来,短短几日开元寺在漳州百姓心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是晚辈不识时务,还存侥幸。”韩致远站在几位夫子面前,听完这番话,略作颔首致意。
如此淡定平静而不见诚心的致意,在众夫子看来韩致远也就是仅表示自己知道了,却毫无认错之心。
其中一位夫子重掌拍在桌面上,“你这是什么态度!错了还不知醒悟,当漳州百姓的性命都是你手中的儿戏?”
“不知几位夫子有何高见?”韩致远问。
“我们的话都已经说给朱大人,很简单,找庞应和问清楚,先拿到良方,控制疫情,再救治病患。”
“这样啊,回府的路上,我碰到何四娘他们,已经去了。不妨等等?”
“不论怎样,今日我们一定要见到庞应和,问清楚他们手中到底掌握什么良方!朱大人,恕我等不敬,这件事您处理的确实太欠妥当!”
坐在朱熹旁边的夫子指指韩致远,“此人声名我也听过,据说擅长破案,得皇帝赏识不假,是我们这些老朽比不上的,但是,破案归破案,不能为了什么目的、算计,置百姓安危于不顾!哼,不要以为老朽不知道你想安排开元寺法会的真正意图,什么不识时务,心存侥幸!”
“你就是想继续看开元寺的丑戏,让开元寺的事越闹越大,乱中取胜,抓到破绽,查获这两桩重案!可你不能把漳州的百姓当棋子,他们如今的日子还不够苦?漳州百姓可不是你扬名立功的踏脚石!从你想要破案上去看,你的做法或许没有错,老朽也不懂如何查案断案,可你利用百姓,就是错的没了边儿!”
“各位夫子。”朱熹起身,面向众人拱手,“让各位夫子费心,是本府这个父母官做的不好,在此,老夫向各位夫子,向漳州父老赔罪了!”
“朱大人,万万不可!草民担待不起!”众夫子赶忙一同起身回礼。
在他们相互致礼时,韩致远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回到西厅。
吴诚儒正好在,坐在院中石凳上喝酒,“停止派药,老夫是省了点儿事,朱大人可是摊了一身麻烦。”
“麻烦可不是白摊的。给我来一口。”韩致远从吴诚儒手中夺过酒葫芦,仰头灌了口。
“哎哎,我这是药酒!”吴诚儒赶紧夺回来。
“我知道。”韩致远拭了拭唇上的酒渍,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我没日没夜的给人诊病,得靠药酒提神,你好歹还能眯个把时辰,就替我省几口吧!眼下这境况,我可没工夫配。”
“还是找不到病根?”韩致远问。
“我现在可以确定,这病绝对不会互相传染,真不是鼠疫。最开始得病的那两个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不过致远,”吴诚儒压低声音,“你提前就让虎子病倒,是不是有点弄巧成拙?要不,我们现在就跟众人宣布,告诉他们这病压根不是疫病,也省的他们成日惊慌。”
“告诉他们,谁信?他们只会说你这个大夫没本事,视他们的性命如儿戏,再被人从中怂恿几句,你这吴大夫的名声就扫地喽!”韩致远朝吴诚儒勾勾手。
吴诚儒犹犹豫豫的还是把药酒葫芦递给他。
韩致远喝了一口还回去,“就算周虎不病倒,后面的事也会继续发生。说弄巧成拙倒算不上,这么大的一个局,肯定不可能完全都有利我们,尤其是在刚开始交手的时候,难免先落在下风,无所谓,反正我要的只是结果,最终定输赢的那一步。”
“那就是还不说?”
“说了也没人信,那就不说吧。你若说了,对周虎与景彦也不利。总不能你一边说它不传染,我们反而还继续避忌他俩吧?”韩致远轻笑一下,“不过话又说回来,周虎被老鼠咬可是事实,若说他因此生病也有理有据,我们跟他走得近,中间有人受到影响也说得通。这两个人确实该与众隔离,诚儒,你说那暗中造病的人会怎么看?”
“我可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反正你让我留意的事儿我都留意着,到现在为止,顶多也就是有人从门缝里瞅一眼,可能是真把他俩当成得了鼠病,不敢靠近?”吴诚儒晃着药酒葫芦,“我倒是盼着有人能进了柴房,栽进陷阱里,替你拿住这个细作,瞧瞧他到底是哪个。到时候,你可就又欠老夫一壶好酒喽!”
“他不上套,可见此人有多警惕。”
“我还有一事不解,你说漳州城病倒那么多人,我没事,你没事,朱大人裴主簿他们也没事,府衙里好像也没几个人有事吧?谁说这病只放过那帮地主?我们也都好好的不是?你说这做手脚的人怎么就不对府衙的人痛快下手?府衙的人要是都倒下,搞不好再死几个,漳州不就随着他们玩儿去?”
“很简单,因为他们需要府衙存在,需要我们站着,发挥我们该有的价值。”
“听不懂听不懂。”吴诚儒摆摆手,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