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之前倒是没有留意。”
“没留意是不是?只关注那些寺院去了。”
“是,疏忽了!”韩致远暗暗紧了紧拳头。
捐资这件事本来是朱熹使用的拖延之策,他们也就谁都没有当成要事关心询问过其进展。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人利用,正可谓自己的疏忽就是敌人受用的把柄!
如此步步暗招,如此细致的环环相套,比临安祸乱更高一筹。
“他们还在继续捐资做什么?”韩致远问。
“当然是请那些仙道,还有天庆观主殿祭祀的日、月、雷、电、风、雨诸神一齐保佑漳州尽快从苦海中解脱,正所谓病急乱投医,佛门靠不上转投道家,那些捐资已经留在道观,就继续留给那些天公好了。”
“真是可笑!那孙夫子也信这个?”
“孙夫子说他不信,可他的家人要带他去,说是多一个人求天公,多一份心安。我看那孙夫子就是个老好人,不想让左邻右舍对他有意见,就随家人一起去了,捐的倒是不多,十文钱。”
韩致远力压着怒意,“钱不多,为个面子搭上了命!”
且不说孙夫子这种碍于面子随波逐流之人,还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出自对佛祖天公的赤诚尊拜而最终稀里糊涂被歹人谋害,轻则染疾,重责送命!
反而是庞应和那帮地主,根本不会为此捐一文钱,也肯定管制自家的奴仆不准背叛他们,以此与漳州百姓划开界线,奴仆们就算想聊表寸心,为了不惹怒主家丢了饭碗也不敢亲自去天庆观,最多是委托给家人代劳,如此一来,也就免了被害。
“你这是肯定问题出在天庆观?”吴诚儒问。
“你等吴稚查访的结果出来,八九不离十,患病的,死去的都肯定去过天庆观!”韩致远已经确定。
这就是他之前提到的不同的“生活条件”,差别就在于是否多了在天庆观停留的时间。
“那我得去天庆观转转。”吴诚儒扯扯小胡子。
“你先不用去。”韩致远摸摸下巴,“这件事你也先不要跟别人提。”
“行,你说怎样就怎样。不过我先提醒你,这可拖不得,我顶多能再拼劲撑个三天,靠着先前两天搏得的经验给现在的那些重患悬紧最后一口气,到时候若没有药,这些病重的人会接着成片成片地死掉!”吴诚儒往起扶了扶肩上的药箱带,“我先去别处遛遛。”
“有两天时间已经不错了。谢谢你,诚儒。”
“拉倒吧,你少训斥老夫几句就知足了!”
迎春驿旁的茶棚,一位衣着淡雅,头戴纶巾,手摇折扇的翩翩公子正坐在陈旧的老凳子上休息,身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碗与之形象极不相符的粗茶。
另一边的茶桌则围满了人,有几个人手中抓着鸟儿拿给其中一个奴仆装扮的人看,而这些鸟儿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羽毛。
“不是。下一个。”那名奴仆疲惫的摆摆手。
同样的话不知已经重复了多少次。
终于,所有带着鸟儿的人都垂头丧气地走了,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奴仆累的趴在桌子上,“公子啊,这都多少人了,没一个抓的是我们要找的那只鸟,那只鸟会不会没有飞到这里?”
“咱家那位爷说飞到这里那就是飞到这里。不在漳州城,也可能是在其他的县。所有人都得仔细盯着!那可是咱家那位爷的心肝宝贝,必须找到。”这位公子看起来挺面善,说话的口吻可是毫不客气。
“是,公子。”
“这位公子啊,不过是只鸟儿,有自个儿的性命重要吗?如今漳州可是不太平,城里更是病死一片,能跑的可都跑了,你们还朝城里来,有钱也不是拿命往里搭吧?”茶棚的老板一边收拾茶碗,一边劝道。
虽然两天下来他赚了不少茶资,可这种生意,他得的也不心安。
“茶公,你不是也没走么?”公子笑问。
“我不会走的!我老婆子在这儿,这回要是真能被老天爷收走,我们也算是团聚了!我那儿女不止一起叫我走,我都没答应,跟他们说,我到死也要陪着他们的娘!我这把老骨头,本来就没几天活头,还跑个什么劲?可你们年轻人不一样,找不到那只鸟儿就算了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答应了我家那位爷就得说话算话。这只鸟儿可就是我家爷的命,我自然顶的起。”公子端起茶碗,毫不在意地喝了口粗茶。
茶公摇摇头,坐到一边休息。
此时,在遍地病患的漳州,暗中流传了一则消息,有位公子在东门外迎春驿附近的茶棚等着收一只红色羽毛的鸟儿,只要确定是他要找的那只,付酬银五十两。
有的本想逃到外地避患的人也被这五十两纹银惹红了眼,一横心留下来到处找红羽毛的鸟儿,心存侥幸地想在离开前赚一笔意外之财。
“这人怎有这么闲的?红色羽毛的鸟儿,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真的有?”
“有没有我也不清楚,反正知道如今好多人都逮住红毛鸟儿,之前我在街上巡视的时候见到三四只呢!”
衙门里的差役也在议论。
“闲话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裴主簿把人喝散,朝衙门外一看,朱熹正带人回来,“朱大人。”
后面跟着何四娘与韩四。
“大人,您今天在庞应和面前可真是受了委屈,对那帮地主们低三下四!”何四娘进门还在不忿。
“呵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无妨,无妨!”朱熹无所谓地摆摆手。
“可是,我们还是拿不到药!如果大人去的晚一步,我何四娘就对那胖子不客气了!我就不信,刀子逼到他跟前,还能嘴硬!大人何至要给他们好脸子?该不会又是那位韩公子的主意?”
“不不不,是老夫的主意,与其他人无关。老夫只是以为,如今漳州这么乱,多一事必然不如少一事,能心静的地方便心静些,能软取便不要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