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挨过多久,听得院中来了人,敲了敲门,是韩四的声音,“公子?睡了吗?”
韩致远坐起身,“进来。”
“公子。”韩四推门,急步走进屋子,“我跟着明昌回到开元寺,见慧新收到消息之后就在放生池前召集寺里的棍僧在交代什么事。放生池周围没有便于遮掩的东西,我不好靠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看样子是准备出外做事,我怕发生什么来不及,赶忙回来禀报公子。”
“走!马上通知朱大人,带人去天庆观!”韩致远匆匆下地穿上鞋子,拿起旁边的外衫往身上套。
“这就赶往天庆观?”朱熹不敢怠慢,一边穿衣一边召集衙役。
“开元寺那边动手很快,我们也得抓紧。”韩致远道。
朱熹从内衫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韩致远,“这是老夫刚写好的一封信。朱义已经连夜与城中各拳馆打过招呼,信中附有他们的名单,若有需要,你可直接遣人与之联系,他们见信便等于亲见老夫,这个面子他们都已答应给。这也免得你我不在一起,或有其他不便通气的时候,耽误行事时间。有什么决断,你可自行安排,老夫信你。”
“得大人如此信任,晚辈不会让大人失望。”韩致远双手将信收好。
朱熹拍拍韩致远的肩膀,“还是年轻人的肩膀结实。老夫虽不曾在临安为官,之前与你并无交往,但曾到武夷山与辛稼轩品酒论作,能得辛稼轩赏识之人,必定真有过人之处,值得托付。”
韩致远笑道:“只是一点儿花花手段,在临安的时候都没少被陆郎中嘲讽,朱大人仅凭稼轩先生几句话便看得起晚辈,改日晚辈还得再上武夷山向稼轩先生致谢。”
“咚——咚——咚——”
刚把三班衙役召集齐整,府衙门口的鸣冤鼓声骤然间划破平明前的夜空,将衙门内外彻底惊醒。
“这是又出了什么事?”韩四奇怪地问。
朱熹急忙赶向大堂,站班皂隶就位,分列大堂两侧。天还没有完全开亮,皂隶手中提着几盏灯笼,散出一圈圈光晕,像是伺机在夜中的眼睛,令整个大堂增添了几分怪异的气息。
朱熹端坐公堂,衙差将击鼓之人带到堂上。
“筐子?”候在朱熹旁侧的廉辉一眼便辨认出此人。
正是何家拳馆中的一名弟子,被人唤作筐子。曾与其他人一起在竹林挖出藏尸。
朱熹也知道这个筐子,看到他,当即便想到了天庆观,“是不是天庆观出了事?”
“是的,大人!”筐子朝朱熹重重地磕了个头,“大人,您快派人去天庆观救人吧!天庆观被开元寺洗劫,出手凶猛的很!我是被四娘抢先护送出天庆观,命我快马加鞭赶来府衙报于大人,四娘为了救观里的人又冲了进去!开元寺人多势众,快!快!大人快带人去救他们!”
“大人,卑职这就带人赶往天庆观。”廉辉请命。
朱熹道:“你马上出发。”
“是!所有人,跟我走!”廉辉跑出大堂,冲众衙役挥手。
一队衙差匆匆奔向天庆观。
虽然这些人经常被骂不中用,尤其在查挖竹林,对付恶鼠的时候更是窝囊的很,可毕竟是衙门公差,不用他们,其他也无人可用。说要除名,或者整顿,可赶上现在这节骨眼也没那个工夫,只能这么先将就着号令。
“你也跟去。”韩致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韩四,暗暗嘱咐。
“是。”韩四跑出府衙,去追廉辉等人。
“你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开元寺的人怎么会杀进天庆观?”朱熹询问筐子。
筐子从之前的惊慌中定下神,“回大人,四娘前半夜刚探知,如今漳州发生的鼠疫是因为开元寺的人在天庆观做了手脚,才让那么多到天庆观捐资的百姓染了病,也让我们的几个住在天庆观的兄弟跟着受害!”
“哦?四娘如何得知竟有此事?”朱熹半惊半疑。
此事为真,可何四娘怎么恰恰在这个时候也知道了?
韩致远默不作声,静听筐子的回答。
“一更刚过,四娘去井里打水,想给发烧的师兄贴贴头,发现天庆观潜入两个可疑的身影。四娘便悄悄跟上去,见他们摸进大殿,本以为他们是想偷功德箱里的钱财,谁知是想要偷香。四娘很是奇怪,便去拿下那两个贼审问,却不慎让其中一个贼给溜掉。四娘起初并未当做什么要事,没有招人去追,却不想审问那个被抓到的贼之后得知,那两个贼潜进天庆观就是为了将那些新香全部调换成他们带来的。”
“是这些香有问题?”
“是的,大人!你一定想不到,天庆观起先的那些香就已经被人掉包,换成了毒香!最近两天,由于募捐一事,天庆观的香火比平时旺了不少,调换的那些毒香烧完了,观里又准备了新香,他们为了继续作恶,才又偷偷潜入天庆观,再把那些新上的好香换成他们手中的毒香!我们闻到这有毒的香气岂能不出事?大人,开元寺的这帮人实在太歹毒了,他们想要拿捏住整个漳州百姓的性命!”
“既然天庆观里布满有毒的香气,为什么有的人没事?”裴主簿不解。
“那个贼在四娘逼问下说,人中毒的状况跟人的体质有关,有的人受不住就早早病倒,有的人能多坚持些时日,可是最终都会倒下的!现在他们看起来无恙,可体内实则已经中了毒,除非……”
“除非什么?”朱熹紧问。
筐子看了眼韩致远,“除非没有喝过吴夫子配制的防备染疫的药,单是吸到香气,也不会中毒,相安无碍。”
啪!
朱熹手中的惊堂木在公堂案桌上一拍。
裴主簿也是一惊,“照你这么说,廉捕头他们也都喝过药,此时去了天庆观,吸入未散尽的香气,岂不也中了毒?”
“可是……可是……”筐子咬咬牙,“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到四娘他们被开元寺的人给杀死啊!一定是那个跑掉的贼去报信,他们怕行迹败露才杀入天庆观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