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又接着道:“还有筐子跑到府衙报案。他说他是被何四娘护送逃出天庆观,既然何四娘已经脱身,情况危急之下,她为什么不先设法去召集号令近处其他拳师从外对天庆观展开攻破,而是直接独自返回天庆观?难道远寻衙门强过寻那些身手更加老练的拳师?凭何四娘一呼百应,她又岂能做不到?”
“这么说,筐子在说谎!何家拳馆就是想要逼开元寺与官府正面交锋,所以才故意纠缠到衙差赶到!你早就觉察到其中的问题,所以才舍天庆观而先去抢占开元寺!这一点才是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把握!”
廉辉不得不佩服韩致远的脑筋,一切在之前看不出问题的事情,到了他的眼里都是可疑之处,帮助他判断,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是,但我没料到何四娘会死,死在最后一刻。”韩致远轻笑,“看来是他们跟你们变的一样,很不喜欢我从中指手画脚。”
“你的出现确实很讨厌!”廉辉说的很直接。
“可他们还需要我。”
“需要你?又是什么意思?”
“与你无关。”韩致远的话适可而止。
“哼!”廉辉盯着漆黑的床板,“就算整个局不是你设的,你还是想利用开元寺。故意把消息泄露,你敢说你没有做应对准备?”
“我就是利用开元寺又怎样?你们很冤吗?”韩致远不客气地回敬。
廉辉憋了一肚子火,却对这暴露“贼心”的坦白无法反驳。
韩致远继续对无声的廉辉补刀,“谁知道你们做事这么烂,白瞎掉从一得大师手中抢走开元寺,打了这近百年的根基。”
廉辉握了握拳,“你对开元寺知道了多少?”
“不多不少,刚好够用。”
能被利用,哪怕只知道一点儿都嫌多!
廉辉又暗暗咽下一口闷气,“你把我引来,怕不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
“若只是为了聊天解闷,我还不如睡一觉。”韩致远抬手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何四娘虽然受伤,但并未伤及要害,本不致死,是有人不准她再活下去,目的之一自然就是针对我。何四娘一死,就是迟滨做主,最得利的就是他这个拳馆大弟子,现在肯定何家拳馆以迟滨为首的人有问题,也是他们对开元寺下黑手,你知道这些,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他们也针对你,为什么不是你做什么?”廉辉反问。
韩致远唇角微勾,双目在黑暗中闪着精锐的光,“我把你引来,不就是我做的事?我也只能做到如此,谁让我被他们盯得死死的,只能老老实实做个病人。”
“所以你就想再次利用我?”
“我是借你的手,难道你就不想收拾迟滨?官场上争名夺利都免不了拉关系相互利用,我们现在有同一个敌人,为什么不能合作一回?”
“合作之后呢?你肯放过开元寺?”
“你觉得可能?合作之后就各凭本事了,我眼里的鱼可不止一个何家拳馆。”
“所以,你完全可以在‘合作’的时候,就给开元寺设下圈套!”
“你想多了,我只借用你的腿脚对付迟滨,跟开元寺有什么关系?我要怎么做你都一清二楚,回头你也可以跟慧新说。因为你的一条消息让慧新判断出错,这也是你弥补的机会。”
廉辉想了想,“你有什么计划?”
四月二十一,亥正时分,何家拳馆的弟子铁钩又跑回天庆观。
正在灵堂为何四娘守灵的迟滨见他回来,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去。
“大师兄。”铁钩避到灵堂外的角落,“我们几个兄弟跟着韩四那小子在城外转,从东边文昌门转到北太初门,又绕到西边的太平门,看样子又准备去南门那边,我先回来告诉大师兄。大师兄你看。”
铁钩从身上掏出一张草纸,纸上是用木炭的划痕。
“这是什么?”迟滨接过纸,就着屋檐上晃动的白灯笼查看。
“这是韩四留下的标记,我问卖包子的要了张纸,捡了块烧火的木炭仿画下来,这只是其中的三种,像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记号,韩四一路上悄悄摸摸的画了好多,可以说把整个漳州城都给包围了。”
“这是什么意思?”迟滨也是怎么看也看不懂。
铁钩摇摇头,“我猜想应该是联络暗记。”
“肯定是为了联络,可这表示什么?”迟滨将纸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转,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韩四独自跑出城,就是去做这件事?”
“是的。”
“凳子说韩致远在府衙交给韩四一个包袱,被他背走,知道是什么了吗?”
“不知道,一路上没见他打开过。不过二铁凳子他们还继续盯着,只要他做什么肯定能及时知道。”
“可是他已经做了不少,我们还一无所知。”迟滨盯着纸上的图,“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啊!这个韩致远究竟想在漳州做什么?”
“大师兄,我们不能再让他继续胡来!我们把四娘的死迁怒于他,会不会也激怒了他,想要密谋什么?”铁钩问。
“很有可能。”迟滨紧了紧目光,“不能让他得逞重新占了上风,否则四娘就白死了!”
“是啊,如果因此再让他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铁钩见迟滨无声地瞪向自己,“不……大师兄……我不是什么意思,我说错了。”
“以后说话小心点!”迟滨将那张草纸丢还给铁钩。
“是,知道了,大师兄。”
“做暗记的地方你都记得?”
“记得!三门一共二十七处,到南门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二铁他们肯定也能记住。”
“这么多?”迟滨皱起眉。
铁钩道:“是啊!要是为了联络,这地方也太多了,而且每个地点标记都不一样,近三十处就是三十个安排。他韩致远从临安来带了那么多人?”
“不能让他生乱,你带人把每个地点都盯死!”
“可是那么多地点,一个地点一个人,我们就得用三十多人,就算把留在天庆观的兄弟姐妹都派去,也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