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往起坐了坐身,瞟了眼廉辉横在自己身侧的胳膊,“廉捕头,做错了事,是不是应该弥补?而且还是这么错的离谱。”
“都是你设得局?”廉辉的手从墙上拿开,搭在韩致远的肩上,五指紧扣,“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
韩致远抬起一根指头,轻轻将廉辉的手挑开,微微侧转,冲肩头上的抓皱吹了吹,“我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下谁是细作,至于怎样利用一条消息把招出乱,是你们的事。”
廉辉不信,“说的轻巧!不是你率人抢占开元寺?如果不是你从中插手,又岂能发生天庆观血案?就是你,利用那个消息设局!”
“可是我现在的处境,你不知道么?”韩致远问。
廉辉冷笑,“那不过是因为你的计划中有了点失误,死了何四娘。何四娘的声名在漳州那么响亮,她死了,你岂能全身而退?不过这又有什么大不了,你已经把开元寺逼到极致,目的便已达到!”
韩致远呵呵一笑,“这件事上,你可是高估了我。抢占开元寺,不过是我捡了个漏。对了,我告诉你件事,当时何四娘说是你亲口告诉她我主张停止派药。看来,何四娘早就知道你有问题,拿话提点我。结果,何家拳馆的人只有她这个当家的死了。”
廉辉拳头紧攥,“你以为是我灭口?天庆观突发血案,我看着我们的人一个个被杀都束手无策,为防他们落网,还得亲手将他们全都送上死路,我还有闲心管她?”
“当然不是你,凶器都不一样。伤到何四娘的是锥尖形兵器,也就是开元寺棍僧改造过的木棍。”韩致远话音一转,“不过,真正杀死何四娘的也不是开元寺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这跟我有何干?”廉辉哼道,“不管死于谁的手,死了倒好!”
二人正说着,听到屋外有人轻走的脚步。
韩致远蒙头钻进被子里,廉辉左右看看,弯身滚入床下。
房门打开,姜娘轻轻走进来,摸黑来到床前小声唤道,“韩公子?”
韩致远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姜娘试了试他的额头,温热出汗,“你怎么也病倒了?”
然后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压好被角,又在床前杵立了会儿,转身离开。
待门开合之后又没了声音,韩致远把闷热的被子掀开。
廉辉索性平躺在床下,抬手轻轻敲了敲上方的床板,“你跟我说何四娘的死,是什么意思?”
何四娘的死确实很意外,当他听闻这个死讯之后,首先也是难以置信。
整个在天庆观交战的何家拳馆弟子,只有何四娘死了,说来很不应该。可是又找不到有什么毛病。
“我是想告诉你,杀死她的凶手就是把开元寺倒打一耙的人。”韩致远仰面朝天道。
“你知道开元寺是遭人陷害?”
“这不是很明显么?竹林藏尸,秘井被掀,林翎现身,水沟沉石,这不都是冲着开元寺?尤其是竹林,怕是连你也不知道那里藏着什么秘密,否则你也不会那么卖力。”
“你认为这些都是有人对开元寺的诬陷?”
“真真假假,相互混淆。竹林秘井跟开元寺肯定脱不了干系,只不过是被人促使揭破而已。但不论怎么说,是有人暗中对开元寺下手不假。慧新也肯定十分恼怒这帮人,所以当收到你传给明昌的消息,得知漳州疫病出自天庆观,而我因为有所顾忌,犹豫出手,他便想逮这个好处。慧新连夜安排人去围剿天庆观,想要以揭破天庆观的秘密挽回开元寺在漳州百姓心中的地位,同时将与开元寺作对的人铲除。”
“慧新决定先下手为强还有两个考虑,一是不给天庆观的人反应机会,以图出其不意得逞;二是怕我先赶到天庆观之后,又被对方做局坑害,所以他在收到你传去的消息之后便立马主动出击。而正因为抱着‘惩奸除恶’的心,开元寺众僧才又没有任何遮掩,以本色现身。但结果是,天庆观那边却占了上风,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说天庆观的毒香出自开元寺,开元寺又被之前的事情困扰加上确实意图袭击天庆观,有口难辩,慧新的如意算盘落空,最后在二衙与何家拳馆通力打压之下以惨败收场。你从府衙领命出发,本想是帮开元寺化解,结果发现无能为力,为防后患,只能以剿杀之名亲手下狠招。至于那两个据说一开始潜入天庆观偷换毒香的人,也早就死凉了!”
廉辉听完韩致远对整件事的推测,道:“没错,那两个人在衙差没有赶到之前就死于混战,我见过,并非开元寺人,可他们却说是开元寺灭口!我还没有收到慧新住持的消息,但所想的与你说的差不多。开元寺与天庆观根本无关!眼看所有人将落网,我只能对他们下杀手,以除后患。看来,韩公子还是公道的。”
“不论是哪方,我讲求的只有真相。”
“那么韩公子可知将开元寺、何家拳馆与二衙一同玩弄在手的人是谁?”
“你少说了一方,被算计的还有我。”
“可你毕竟还得了开元寺!一步走错,开元寺不仅没有扳回局势,反而更加落个不利!”廉辉气地怒砸拳头,“此人到底是谁?”
“迟滨。”韩致远侧身,对着床面吐出两个字。
“何家拳馆的大弟子迟滨?怎么是他!”廉辉煞是意外,躲在床下的低语声似乎能将床板掀开。
“何四娘死了,何家拳馆就是他做主,显而易见。”
“就凭这点?”
“你为什么不想想,开元寺的人在天庆观意识到不妙,为什么不撤?灭口?既然什么都没做过,又谈何灭口?”
“不错,那个时候他们肯定意识到落入陷阱,应该尽快撤离才是。”
“可是他们没有撤走,反而还等到龙溪县衙与漳州府衙二衙一齐剿杀。”
“因为他们撤不掉,并非何家拳馆的人拼力迎敌,而是他们在死守阻断开元寺撤退的路!受制于人的不是何家拳馆的人,而是开元寺!反咬开元寺的人就是何家拳馆!”
在韩致远的一步步提示下,廉辉的脑筋也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