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书吏一愣,“这……”
“听我的。”廉辉朝翟书吏点点头,转身离开。
翟书吏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四月二十二,卯时末。
太阳刚刚升起,光照打在河面上,如往常一样闪着点点波粼。
是一个令人舒畅的好天气。可是在南市不见平日的喧哗,船也并没有比夜里多,那几只还在岸边空荡荡地晃着,就像是漳州百姓的命运,飘飘摇摇。
廉辉依旧藏身在夜里所在的那棵树上,这棵树生在平云货栈左侧,长势高大茂密,隐在树枝当中,透过叶缝正好可以悄悄看清楚平云货栈的大门,还有整个上空。
当看到那个小红点由远而近飞来,落在平云货栈院内之后,廉辉迅速从树上跃开。
不一会儿,从平云货栈里跑出几个人,围着货栈四处查看,确定没有看到什么人影之后又返回去。
“大师兄,我们盯到天亮,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冲那些暗记去。”铁钩又跑回天庆观报信。
迟滨摸摸下巴,“既然留下那些暗记,肯定会有人去,把眼睛都放亮一些,别走了眼!”
“这个自然,兄弟们都警醒着。精神不济还嚼了几口罂粟壳子。可是,我们要不要把情况向上禀报?”铁钩问。
“既然现在是我做主,这点事我还是能说了算的。”迟滨整了整丧衣,“正好,多收些人为四娘陪葬!”
“迟拳师!”
一个以祭奠何四娘为名的人来到天庆观,先给何四娘上了炷香,然后朝在外面照应的迟滨走来。
迟滨抱拳回礼。
“那只鸽子又飞回来了。”那人走近,低声道。
他是来自平云货栈的跑堂,名叫陈正。
“四娘刚走,它就又飞回来?”铁钩问,“韩致远他人还在这儿,谁把它给放回来?”
“我让人留意了一下,没有什么人追上,毕竟它是在天上飞的。只不过,它回来以后怎么办?我们用不用再给它找个落脚地儿?”陈正问。
“估计是想再碰碰运气。”迟滨低哼一声,“没什么用了,这招也就是用一次,炖鸽子汤喝吧!”
“听说韩致远病倒了?”陈正的目光沉了沉。
迟滨道:“嗯,一会儿给他叫来吴诚儒。”
“不怕他们勾结生事?”铁钩担心。
迟滨笑的发冷,“我还就怕他们没事做!”
“可是他病了,还能怎么样?吴诚儒现在又拿不出解药。”
“他不是没死么?这种人,我就不信他肯老实。再说,若是不叫吴诚儒,倒显得我们不近人情。韩四那边呢?”
“昨夜从南门又回到东门,最后背着包袱进了迎春驿,人也没出来。大师兄,我们用不用设法潜入迎春驿?”铁钩问。
“迎春驿可派出驿卒?”
“暂时还没有。”
“那就先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寮房里,吴诚儒一边给韩致远把脉,一边絮絮叨叨,“你说你,给何四娘守孝怎么把自己给整病了?”
“这有什么奇怪?我也是个平常人而已。”韩致远朝吴诚儒悄悄勾勾手,“再给我来颗药。”
“你还要?”吴诚儒小胡子一抖。
“药劲儿下去就不像了,总不能半途让人起疑,再来颗,好歹等过了今夜,否则我不是白折腾?”
吴诚儒瞪着韩致远,将药丸塞进韩致远手里,“知道你嘴馋,早就给你准备着!”
韩致远趁咳嗽,把药塞进嘴里,放开声音问,“解药可有眉目?”
吴诚儒摇摇头,“你想的没错,毒香确实是一种母子毒,本身没毒性,经过我几个时辰的查验,最后发现这种毒香与石膏会相互反应,给狗服下之后,产生病状。”
“果然是步步为营啊!”韩致远笑道。
“笑什么笑!我要是整不出解药,非得被人给活活撕了不可!”吴诚儒恼得很,“一片好心被做了驴肝肺!当大夫当成杀人凶手,真够丢我老吴家的脸。”
“解药不好配?”韩致远问。
“这么说吧,毒香我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要查验需要时间,毒香跟石膏混在一起又成了什么毒,我对这毒性还没有把握,一时也拿不出解药。”
吴诚儒双手互拢在袖中,“这都还需要时间,可是我帮着那些病倒的人只能再多控制住三天的病情,这都已经过去一天,再过两日这个时候,若是还拿不出解药,会一个接一个的死人哪,到时候整个漳州可就真的成了死城!
韩致远眉毛一挑,“意思是,终于把你这位神医给难住了?”
吴诚儒翻个白眼,“我没想到这毒香这么特殊,我闻过,也品过,就是没有分辨出来,想我遍尝百草,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毒,就是没识出这毒香里混了什么!我以为两天时间足够……没想到啊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不利!”
“能把吴夫子难住,实在少见。”
“你笑得出来!”吴诚儒见韩致远这个时候嘴角竟还吟着笑意。
“谁说碰到麻烦就不能笑?”韩致远拿起身旁的帕子,擦了擦脸上还在渗出的汗渍,“尽力就好,毕竟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说不准你灵光大闪,就有解了。”
“要不,谁放的毒就逮住谁拷问?”吴诚儒眨动了下眼睛。
韩致远瞟向屋门,“那总得逮的住,而且还是知情的那个。”
一般的角色就算逮住,怕也是一无所知。
“对了对了,忘了件事儿。”吴诚儒突然拍了下头,“临来看你前,朱大人让我给你捎个信,说是大早找到他告状的人交给他的,他觉得应该给你,就让我给带来。”
“什么?”
“我没问也没看,你自己瞧。”吴诚儒从袖中掏出个折好的纸递给韩致远,又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听说是上杭来的,找朱大人状告家在开元寺附近一个叫明元,化名胡牙子的人。漳州闹病灾,听说汀州那边的城门都守得紧,只能出不能进,这几个人敢跑过来也算胆大。”
“哦。”韩致远借用吴诚儒遮挡着手,把那张纸打开。
一棵草叶从纸中滑落。
“这是……”吴诚儒从韩致远搭盖的被子上把那棵草叶捏起来,“败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