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瞥了眼那棵草,又看手中的纸,是由两张纸叠在一起。第一张上面画着一个圆,中间贯穿一条横线。
“确实是给我的信。”韩致远唇角不觉扬起。
不是胸有成竹的得意,也不是拿捏住人的狡黠,而是……真正的开心。
快五天了,终于收到他们的消息。
可是,他的笑意还未从嘴角完全散开,目光便又骤然凝滞。
“这是……”
吴诚儒盯着韩致远刚刚翻上来的第二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救命”。
“他……他们出事了?”吴诚儒抖唇结巴地问。
韩致远紧紧注视着这两个字上,他认得出,是慕清颜的笔体。
“我这就回府衙去找那几个人问清楚情况!”吴诚儒说着就要起身。
韩致远伸手一把将他按住,低声道:“别急!”
吴诚儒焦急地挤眉弄眼,“怎么不急?这可是小颜送来的求救信,她跟虎子肯定遇到大麻烦!”
“这两个字写的很工整稳重,不像是在心急情况下写的。”韩致远打量那两个字。
“小颜那丫头你还不知道?胆子出奇大,危险当头她能写出工整稳重的字也不奇怪。”
“你手里拿的什么?”韩致远眼睛扫向吴诚儒的手。
由于心情突然急切,那棵草被他牢牢攥在手中,都快捏碎。
吴诚儒打开手掌,“败酱草,很常见的一种药草,你不认得?”
韩致远从吴诚儒掌心将那棵草捏起来,“她将这棵草夹在纸里给我们送来是什么意思?”
“败酱草,败了,就是他们任务失败的意思!不行,我得赶紧去府衙!”吴诚儒说着,又要急着起身。
韩致远的手搭在吴诚儒胳膊上,轻轻地握住他的衣衫,“不对,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吴诚儒急的不耐。
韩致远一手拿着写有“救命”二字的纸,纸上托着那根败酱草,“如果只是求救,没必要再特意加一个‘败’字,既然求救,肯定说明事败,又配个败酱草倒是画蛇添足了,反而说明,这封信的意思不在求救。”
“那是什么?”吴诚儒又重复问了一遍。
“这个时候,传这么一封信回来,笔迹稳重踏实的一封‘救命’信,救的不是他们的命,而是——”韩致远看向吴诚儒,“漳州人的命!”
“你是说……是说……”吴诚儒又哆嗦地说不利索话。
“是。”韩致远将败酱草送到吴诚儒鼻前,“这棵草就是解药。”
“这么肯定?”吴诚儒接过那棵草。
“一定是,我相信她。”
“解药就是这不起眼的草药?”吴诚儒在指间搓转着败酱草,“真的是?想不通啊!”
“想不通之后再想,灵光已经显现,赶紧先回去配药!”
“可怎么配?药量怎么下?”吴诚儒还是犯难。
韩致远想了想,“就将败酱草当做一味药,按照平时配药的分量加倍用,它如果是解药,与毒性相克,服用过后肯定有好转,只是药量轻重影响好转程度,适当改变就是,只要服用,肯定能够控制住死期。”
“既然你如此确信,那我也相信。”吴诚儒捋了捋小胡须,“我这就走。”
“等下!”韩致远再次将吴诚儒拦住。
“还有什么事?”吴诚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韩致远示意吴诚儒坐好。
“你还想说什么赶紧说,我那边的事可拖不得。”吴诚儒在床前的凳子上重新坐下来。
韩致远勾过吴诚儒的耳朵,“你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得把该有的防备都跟你说清楚。你回聚善堂之后,能够顺利搜集到败酱草便好,若是搜集不到……”
“这种草药常见的很,又便宜,怎么搜集不到?”
“别把事情想得容易。万一搜集不到,便是有人提前已经把这药都腾空,景彦他们很可能就是从药铺中发现端倪。”
“要真是这样,还是不妙啊!”吴诚儒扯扯胡须,“这不是让我们干瞪眼吗?”
韩致远低声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去泉州福州一代追查药铺囤积草药的事,而且要下手快,跟上杭的人抢时间。景彦能够发觉败酱草的问题,还能够把消息传回来,说明是在路上,也就是说这些药草还没有被他们全都囤积藏匿好,在上杭且如此,那么与汀州方向相反又隔着漳州的泉州福州的货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被接走,从那里更有把握夺回草药。”
吴诚儒两撇眉毛挤在一起,扯扯胡子,“如果他们真这么做,就不会是早就下手已经把药都抢走了?反正他们这一步步不是都计划好的?”
“他们得保证在我们需要的时候,让这种药在福建路这一带绝迹,如果提前收购,难保药铺不会再补货,想发财的人多的是,他们要是知道有人大批收购败酱草,肯定会想方设法从别处调货,这草药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补货并不难。如此一来,便会形成一股风,提前吹进我们的耳朵,岂不等于泄密?”
“所以,在我们最紧要的时候做这件事正好。”吴诚儒明白了,“他们收走这一波,短时间内是不会补上货,而且又闹病灾,来往生意都被耽搁,便又拖延了补货时间,就算我们听到风声,货已经被他们抢走,我们找不到囤货地点,也是白搭。若真如此,想的可真周到!”
“我也不希望真是如此,可眼下的情形,必然是不可不防。”韩致远扫了眼门窗,“你从这里出去,肯定会被人盯上,如果真抢药就得让朱大人出手时一定要有防备。”
“你说该怎么做,我回去替你转告朱大人。”吴诚儒主动把耳朵凑近韩致远。
韩致远说完,将败酱草揉碎塞进口中生生嚼烂咽到肚子里。这可是慕清颜从上杭特意给他送回来的大礼。
手中攥着那两张纸,照理应该毁掉,韩致远却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舍,看来看去,就像是收到一封久盼的书信,儿郎心思,喜不自禁。而,又存着压抑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