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盐，他怎么来了？”
周虎想着在常荣寨的那场狼战，没有将他当敌人直接动手，又见他朝慕成安行跪拜大礼，放任他离开。
“他想给叔父上香，我不准。”慕清颜折身缓步走到香案前，重新跪下，继续焚烧纸钱。
“这个人真是奇怪。我再去看看。”
周虎出了灵堂。
桃娘端着药与水进来，“慕姑娘，吃药吧，快凉了。”
慕清颜没有再拒绝，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连同那杯水也一起灌进肚里。
水，冲不淡药苦。
药苦，也掩不住心痛。
得知桃娘的报讯，不仅周虎赶到，韩致远也返回灵堂，周虎进了门，他则绕到了侧窗。
没有听到灵堂里发生交手，见窗上的人影俯了几下身便离开。韩致远推至墙边叫了声，“慕容寅晟。”
慕容寅晟看到隐在暗处的韩致远，停步走过去，“韩大公子有何指教？”
“应该是你慕容大官人有何指教吧！”韩致远冷哼。
“哦？”慕容寅晟眉毛一挑，“我可真没什么话好说。”
“对慕清颜的恼怒，你也没什么可说？”
“没有。”
慕容寅晟眸底暗动。
“没有还是不敢？！”
“公子！”周虎从灵堂，循着动静绕过来。
“韩致远，有在这儿废话的工夫，你还是专心去破黄裳案吧，天下那么多人都在等着结果！”
慕容寅晟准备翻墙。
“我韩家的门给你打开，你用不着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是我自己见不得人，是我怕你不敢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好到这一步。”
说话间，慕容寅晟撑着墙面翻上墙头，一个纵身跃下。
“公子，他似乎受了伤。”周虎一直盯着慕容寅晟。
韩致远也看出他的身手似乎没有之前见到的那般麻利。
“跟上他。”
“是！”
周虎翻出墙，去追寻慕容寅晟的踪影。
出了冰窖的尸首不能再多停留，慕成安的遗体在灵堂摆放了一晚，第二日早便送往梵天寺化人场火葬。
慕清颜体力不支，但又不可能不送行，按照她的话，爬也要爬着去送叔父这最后一程。
韩致远将她交代给桃娘照顾。
从韩家到城南山上的梵天寺，走了好久好久。
有人听闻这一回是真正的慕捕头下葬，包括艮山的王乾等人在内从各处赶来送行。虽然没有多大的排场，但慕成安这一路走的并不孤单。
慕清颜将骨灰寄放在梵天寺，与之前那个冒充者放在一起。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知该给他立怎样的牌位，但是替叔父而死，总该有他的一席之处，不能让其尸骨飘零。
慕清颜没有立即返回韩家，要求在梵天寺多留几日，为叔父诵经，桃娘便也留下陪她。
韩丽蓉赶在送葬启程前来到韩家，与韩致远一起目送棺椁离去。
“致远，我昨日听嘉王说慕捕头临死前似乎去过飞来峰？”
“有可能而已。姐姐怎么问起这个？怕是不止为了关心慕成安的案情吧。”
“你清楚的很，我与慕捕头之间的往来，是因为叶宁畅。”
“我当然知道，舅父知秦州时团练使之子，其父在边境天水县死于金人细作之手，后随舅父在韩家生活了一段日子，对姐姐你日久生情，不知姐姐你对他又有几分情意？”
“我当他是弟弟，可是……那时慕捕头初到临安。”
慕成安四年前初到临安，在临安府任差，遇到的第一个案子便与嘉王妃韩丽蓉有关。
那时的韩丽蓉也是刚刚嫁给赵扩不过一年，赵扩还只是平阳郡王，她被封新安郡夫人。
当时发生了一件险些轰动临安的事。新安郡夫人韩丽蓉被人举报与韩家常客叶宁畅在净慈寺私会，而那一日韩丽蓉确实去了净慈寺，在她看来是无意中见到了刚从秦州祭父回到临安的叶宁畅。赵扩闻讯赶至，正好撞了个正着。
可想而知当时的赵扩是什么心情，即使有与吴太皇太后的关系，还有与韩致远自幼的交情，都拦不住赵扩的怒意。
而这件事又风一般的传入朝中，包括叶宁畅在韩家生活旧事也被翻出来，直指新安郡夫人与其在未出阁前便有染，且韩家欺君将女又嫁给平阳郡王。为压下这桩丑闻，当时的皇帝赵昚颇费了一番功夫。
可是，不论怎样审问，二人均咬定自己是意外碰面，因为相识，所以才上前打招呼。
若是意外碰面，举报之人又怎能提前得知？二人极力否认，在赵扩看来更像是在百般抵赖。
那时，韩致远正在追查金人细作案，北上扬州。此案交临安府密审，赵扩以陪审的身份插手，最先从举报人查起。
但赵扩只是收到一封府上奴仆转交的匿名信，而转交之人又是在他出门回府时，意外在地上捡到的，并未看清是什么人把信丢至他的脚前。
一切都说是意外，一切又都像是被什么人暗中操纵，可若追不到证据，不论是意外还是有意都没法交代，也就打消不了赵扩与韩丽蓉之间生起的嫌隙，打消不了旁人看韩家的笑话，更抹不掉皇帝对韩家的不满，挽不回韩丽蓉被毁的名誉。
此案若不清不白，韩丽蓉一人名誉扫地事小，乃至整个韩家都将受此影响，担上罪责。撕裂的不只是赵扩与韩丽蓉夫妇的关系，还有韩家与平阳郡王府之间的联系，相对朝廷而得的信任。
就在此时，慕成安向临安府提交了他的查证。
据他查知，叶宁畅到净慈寺之前，也就是从秦州返回临安，入城前在钱湖门外西湖畔的一个茶棚歇脚。茶棚所处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经过钱湖门的人往来。叶宁畅便有机会看到平阳郡王府的轿子，尾随韩丽蓉上净慈寺。据茶棚主人提供的叶宁畅喝茶时间也与韩丽蓉出钱湖门的时间大致吻合。
如此迹象表明，叶宁畅说谎，他是刻意去了净慈寺。
可如此一来，还是不能解释为何会有人提前得到消息，跑到平阳郡王府通风报信，毕竟从看到叶宁畅尾随轿子离开，再返回平阳郡王府告密，再等赵扩赶到净慈寺，时间上肯定会推后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