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舅父韩同卿与外叔公韩侂胄都说,找不到答案就说明本无事,是他太固执,因为无法释怀母亲的死才会让幼年的他多心,以至于根深蒂固地烙在心上。
是这样吗?
所以,他最在意的这件事,想要弄清楚的真相真的根本不存在?
而眼下慕清颜这件事……她那般执意想要弄清楚,终会求得解脱,还是成为新的负累?
从梵天寺回城,经过清河坊,好巧不巧地在坊口遇到从岔路上出来的萧老爷。
韩致远熟视无睹,直接从岔口奔过。
跟在后面的慕清颜回头望了眼,轿子在岔口处停下,萧老爷从轿窗探出头,冲着他们叫道:“致远。”
韩致远充耳不闻。
跟在轿子后面的一匹马从清河坊奔出,拐了个弯朝他们追上来,越过慕清颜,拦在韩致远马前。
见到萧致瑾,韩致远停下马,勾唇一笑,“萧大公子。”
萧致瑾朝轿子的方向示意了一眼,“既然碰到,还不能应个声?”
韩致远反问,“是无意碰到,还是有意截人,你不清楚?我可不认为我们这么有缘。”
萧致瑾看了眼慕清颜,“听说你与慕姑娘去了梵天寺?”
“我去哪儿,没必要跟萧家的人交代吧?萧大公子,我还要去嘉王府谈议要事,恕无暇奉陪。”韩致远朝萧致瑾象征性地抱了抱拳,“漳州一行,等忙过之后请你吃酒。”
“漳州那么危险,你竟把我拐了去给你收鸽子!”萧致瑾故作责备,“若你真心谢我,改天来家中吃顿饭。”
“谁说是为了谢你?跑了趟漳州,你也算是捞了一功,萧致瑾的大名在皇帝那里都挂了牌子,杂买务通过萧家采购多少东西,还不够回报?”
“我说不过你。”
萧致瑾又朝慕清颜看去。
寡淡的缟素衣衫,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清清冷冷的,比之前消瘦了不少。
他果然没有识错人……
“休得再在她身上打主意!”韩致远沉声警告。
萧致瑾收回视线,策马退向旁边,“那得确定她不再有用得到我的时候。”
“萧大公子放心,有我在,什么事都轮不到她跑到你跟前出面。”
“是吗?”萧致瑾含笑转向慕清颜,“慕姑娘若有需要尽管找我,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不必客气。”
慕清颜见萧致瑾那般严谨的外表下却还有几分逗趣,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对他们兄弟二人的话也没做任何回应。
“她默认了。”萧致瑾回头故意向韩致远炫耀。
“她只是不想说话。”韩致远头也不回地策马向前奔去。
慕清颜随后紧追。
穿过两条坊口,到了太平坊。韩致远带慕清颜一起来到嘉王府。
赵扩早就等待,见到二人,开门见山直问,“谁是柳燕?”
这个在飞来峰上,只提到过一次的名字,被跟随左右的护卫听了去。也被那名护卫毫无遗漏的转述给赵扩。
韩致远本来不想让嘉王府的人插手这件事,可想想躲在飞来峰的叶宁畅,又本着坦坦荡荡,避免令赵扩多心的考虑,主动选择了借用嘉王府的人。并且在慕容寅晟的事情上,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赵扩,包括慕容寅晟提到的叶宁畅,正好也可以顺水推舟将寻到叶宁畅的理由算在慕容寅晟身上。
嘉王殿下实在敏锐,在柳燕与叶宁畅的选择上,他更偏重前者这个第一次听到的陌生名字。
慕清颜见赵扩的目光冲着自己,不得不先开口回道:“是叔父结识的朋友,曾在西湖畔开茶馆,得知叔父遇害,从外地赶回去梵天寺看望,跟我说了一些关于叔父的事情。”
她知道韩致远将从艮山王家找到的诗画焚烧之后,便将从柳氏茶馆取到的诗句转嫁到艮山王家的出处,也就向赵扩隐下了去柳氏茶馆见过柳燕的事,所以现在她也不能跟赵扩透露更多,尤其在知道柳燕曾一心想要寻找手诏公之于众,为含冤受屈的岳武穆向赵宋皇家讨罪之后,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尽量轻描淡写。
“说了什么?”赵扩紧问。
韩致远自顾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早已准备的凉茶喝起来。
“她说……”慕清颜看了眼咄咄逼人的赵扩。
在路上,韩致远将叶宁畅当年卷入的案子告诉了她,也知道了叶宁畅与韩家人的关系,知道他一番苦修也忘不了的人是谁。
韩致远不止是解答她的疑问,也是在帮她做面对赵扩的准备。
这时,韩丽蓉静静地步入厅中。
慕清颜侧眸朝她看去。
只需一个眼神,赵扩应该懂了。
“这个柳燕可真闲!”赵扩冷哼,拂袖转向一边。
“开茶馆的老板娘,可能性情使然,口无遮拦了一些。”慕清颜将柳燕尽量说的普通,免得她被不愿面对的赵扩盯上。
在慕清颜看来,柳燕不是坏人,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就算她真的拿到手诏供奉在武庙,也不能说她犯了罪。
她有她的情义苦心,这样的人其实也很可怜。既然已经潇潇洒洒地离开,便不该令其再被什么牵绊束缚。
“郎君。”韩丽蓉走到赵扩身边,“一个惦念慕捕头的女子,一个慕捕头的侄女,坐在一起追忆慕捕头,说几句闲话,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小王没想到,这叶宁畅竟然一直留在飞来峰!四年当中,慕成安还一直与他有来往,这算什么事?”
“可他这四年也一直都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与慕捕头也是私交。”韩丽蓉的声音很轻柔。
“就是这个私交,可不是一般的厚!还有那个慕容寅晟与慕成安之间又是怎么回事?暗藏勾当!这慕成安究竟在其中扮演什么?”
赵扩一个转身,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慕清颜。
“叔父心中唯有大宋,为朝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慕清颜迎着赵扩的目光,双眸如盾,将两束凌厉毫不畏惧地折了回去,“嘉王此言太令逝者寒心!”
“小王没有否认他为大宋的功劳,否则也不会去韩家亲自为他上香。但人无完人,你又怎能肯定慕成安绝无自己的私心判断?即使致远,他也是选择帮助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