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上皇还是偏爱魏王,看重赵抦,在魏王死后,就把这个宝贝孙子接回临安,还谋着心思想让你父皇立赵抦为储君,当你的父皇没儿子么!”李凤娘凤目一厉。
赵扩苦笑摇摇头,“太上皇不喜儿臣怕是还有其他原因。”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他见不得我这个招人嫌的妒妇,连累了你。这又有如何,你母后现在还需看他的脸色?你又何必稀罕他的在意,当今皇帝是你父皇,你父皇还能立了别人的儿子做太子不成?再说,今日慈宁殿的事可是他老糊涂自找的,怪不得谁!”
“红沙雪在太上皇手中,那就是太上皇毒杀了黄裳,为的是要把那份本准备送给我的星图抢走?”赵扩这么一想,似乎也算条顺。
“黄裳所绘的星图丢了?”
“嗯。”
赵扩没有隐瞒。
“那这一下倒是正好都说通了,直接上重华殿去讨便是,看那个老没脸的怎么交代。”李凤娘冷笑。
赵扩走出仁明殿,顶着将要落山的夕阳,揉了揉双鬓。
虽说李凤娘都是各种猜测,可这猜测却有几分道理。
太上皇送给太皇太后的那瓶药就像是一颗火烈的震天雷,在宫中炸响。
出了宫,赵扩直接赶到一扇门,果然见韩致远与慕清颜还在,陆元韶已经离开了一阵。
“颜娘,你先回家。”韩致远见赵扩进门,便要把慕清颜支开。
“不必躲着小王。”赵扩将门甩上。
坐在书桌前的韩致远转动着手中的毛笔,“皇帝对陆元韶说,当年给他传话的内侍已经死了。那名内侍告诉皇帝他从宫外听到消息,说白安寻到了金沙渡的目击证人。但他后来已经死了,都死了二十多年,他的消息从何而来,不好查。”
赵扩走到书桌旁边的椅子坐下。
这番话的内含之意显而易见,当年皇帝不想让人知道他对齐山母子动手,所以将那名传信的内侍也处理掉了。
一个个知情人接连死去,如今也就剩下像张成和,崔明坚这类在皇帝看来最忠实可信的人,而这些人也算是皇帝的帮凶,背负着人命,与皇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正所谓为了掩饰,将自己逼到了绝境!
“你猜想的没错,那年父皇在金沙渡与庄文太子醉酒,是因为母后。”赵扩说此话时没有避着慕清颜。
慕清颜朝窗边退了退,她真的不想听。
明明现在她最该关心的是叔父的死,为什么要接连卷进皇家的这些破事当中?
“不用退了!再退你也退不出去!”赵扩觉察到慕清颜的小举动。
“这又不关她的事。”毛笔在韩致远手中一顿。
“母后跟我说了她的一番猜测,结合今日在慈宁殿发生的事。”赵扩道。
韩致远没有接话。
“先告诉我,太上皇把慕清颜叫去到底什么目的?”赵扩直视韩致远。
“看来今日慈宁殿一出事,各种问题都转了风向。”
“现在谁都能想的到,太上皇召见慕清颜定有所图谋!”
“不怀疑他们有勾结么?”
“勾结也是图谋。”
韩致远看了眼慕清颜,“你那事也没必要再瞒着,说出来,反倒能帮助嘉王更好判断。”
“果然!”赵扩侧首,向慕清颜投去一记凌厉的眼神,“在皇帝面前,你也敢欺瞒!”
“是我认为情况未明,让她先不要说。”
“致远,你认为这话在皇帝面前能解释的通?你的话能大的过圣意?你自己肆意而为也就罢了,带着她如此,你认为自己是在保她还是害她?”
“左右都是烫油锅,你让她怎么选?”韩致远将毛笔丢回笔筒。
“到现在她还有选择?”
“我说吧。”慕清颜朝二人走去。
“等等。”韩致远暂时止住慕清颜,“说之前,嘉王也得先说一件自己知道的事。”
“哦?”
“在北溪围堵尤统领的火到底是怎么起的?陈正跟你说了什么被灭口?”韩致远与赵扩四目紧对。
赵扩望着韩致远,唇角露出一抹淡笑,“你怎么知道?”
“裴主簿多少听到了一些。”
“你这也是忍耐好多天啊!”
“如果不是目前的情况与我们之前所想的有所出入,我不会直接问你。既然你想瞒我,那便是关于你的父皇!”
“是,你好歹是理解我的苦心。”赵扩点点笑笑,“尤统领说到心口盘花纹印刺青时被突然不知从何处射来的一支火箭引燃了那些本为装模作样之用的震天雷,之后我去询问陈正,他说出刺青的真正来历。”
接着,赵扩将陈正的话说与韩致远。
刺青不是为了尤统领等人表示刺青,而是被当做谋逆主犯的耻辱,而做成这件事的是皇帝。
“你怕是皇帝为掩饰他的丑陋举止而又造成一场残杀。”
“是,我本以为如此。”
“你现在不再这么想?”
“有人毒杀杜玉想要她替黄裳案顶罪,也难保不会有人想要故意残害尤统领等人,加重流人对朝廷的愤怒。灭口的意图或许是我多想了,隐在暗处的人必然需要足够的距离才能不被我们的人发现,在那个距离之间,他未必能听得到尤统领究竟在说什么。何况,如果父皇要灭口,他会连齐山一起灭掉,但父皇的反应显然较慢。”赵扩抬手按在桌面上,“现在可以告诉我太上皇叫慕清颜做什么?”
“太上皇想让慕清颜促成黄裳案尽快结案。”
“哦?”赵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这倒是与今日在慈宁殿的见闻相合。”
现在,最不利的矛头都指向了太上皇!
用明州魏王府的人做事便也能想得通,他所在的位置也够担得起那只暗手!
“说说皇后又怎么说吧。”韩致远提醒道。
赵扩又将从李凤娘那里听到的话简要重复了一遍。
“皇后这么想……”
一扇门的正厢房随着赵扩的话讲完,安静了下来。
落日的余晖即将掩尽,屋内浮上了一层昏暗。
韩致远取出火石将桌边的油灯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