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绝对不信赵抦会做出这等事!你给朕查清楚,此贼究竟受何人指使挑拨生事,若有一丝糊涂,朕拿你是问!”赵昚怒指韩致远。
韩致远拱手,“致远定当仔细彻查!”
“小心他!”慕清颜见那个内侍突然挣脱开两旁,冲着亭旁摆放的一块景石撞去。
韩致远暗叫不好,他所在的位置来不及阻拦,就近一些的人也没拦住,那内侍的头准准地撞在石棱,登时血溅一片,将灯笼的红光涂抹的更重。
“太上皇,没气了。”陈祈安查看之后,无奈地摇摇头。
赵昚紧绷着唇,一双厉目死死地盯着那具死尸。
陈祈安回到赵昚身边,低声问,“太上皇,怎么办?”
“致远,你说怎么办?”赵昚转而询问韩致远。
“太上皇希望此事并未发生?”韩致远明白太上皇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朕不希望这像个无底洞,越吞越多。”
赵昚到现在还想兜住这件事。
哪怕真是赵抦,他也不希望传扬出去。如果真是赵抦,他会亲自处理,而不希望被其他人抽他的老脸。
“可若山洪暴发,堵是不行的,必须疏。”韩致远说着,向赵昚走近,低声道,“就像二十三年前,太上皇选择堵,却给今日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隐患。太上皇处事大多明智,但不能不说在这件事上没有做好。”
“你知道什么?”太上皇厉目一凝。
“致远什么都不知道,为了大宋之安,请太上皇给予明示。”韩致远拱手,深深地作了个揖。
毒药瓶掉包的事可以说已经被慕清颜解决,现在该由他向太上皇求个明白。
皇后与太上皇明争暗斗许多年,自有一番不同寻常的了解,她能那般设想也是出自她对太上皇的认识,再看今日太上皇在觉察到赵抦卷入黄裳案之后便想插手阻拦,与皇后所说太上皇将魏王派往明州其实是加以保护的处事态度颇为相像。
或许,皇后真说中了某些事。
陈祈安很善察言观色,见赵昚的神情便知他的意思,挥挥手将众人遣退。
很快众人带着尸体退下,慕清颜独自走下亭台石阶。
太上皇不信任她,她不会自讨没趣。
她的心情很不好,本来她想到了叔父说过的话,没有线索,主动引出线索,也是查案的一种手段。所以,她便依着叔父曾经讲过的故事中的手段仿照了一个,真的把暗鬼揪出来,结果却又带出了一滩烂泥。
那滩烂泥就好像早在等着她的这一步似得,随着她这一揪,痛痛快快地甩在众人的脸上。
那人再次供出了赵抦,供出之后选择了死。
是争取时间抢夺一个好死的机会,还是连他的死也早就计划好,留下口供而再无翻供的机会?
她没有与人串通,却起了与串通一样的作用。
她深陷在叔父离去的悲恸中,一丝魂魄也随叔父去了么?
越来越傻,口口声声说太上皇弄巧成拙,她自己才是弄巧成拙。
慕清颜坐在距离至乐亭百步远的湖边,幽幽地望着湖中倒映的黑影……
“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中听到韩致远的声音。
慕清颜有些僵硬的转过头,韩致远俯身将她拉起,“不必自责,你没有错。”
慕清颜没有吭声,她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或许她不该擅自做主,应该提前跟韩致远商量一下,可是偏偏又存了那么点小心思,想要跟他争抢做一件事,想要向他再次证明自己。
从漳州回来,有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心中某处好像存了什么气,有些捋不顺。她知道,那不仅仅是对叔父的悲伤。
“这个人必然是要找出来的,早找到总比晚找到好,你就当替我做了这件事。”韩致远继续说道。
“我们就这么离开吗?那具尸首怎么办?”慕清颜望了眼渐渐离远的至乐亭。
太上皇的身影拢在灯笼的红光之中,像是一根即将燃尽的黑灯芯。
“人都死了,放哪儿都一样。”
“今夜的事怎么说?”
“该怎么说便怎么说。”
夜深人静的路上也不便细说其他,二人从重华殿就近回到一扇门。
“公子!”韩四已经在等,“邢无双的儿子找到了,安好无事,他的养父母得了邢无双的钱,将人也照顾的很好,视为己出。他们身边也并无可疑人靠近。”
听到韩四带回的消息,慕清颜的心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事情做到这一步,已经没那孩子的事,知道被照顾的不错就可以了。”
韩致远步入正房,点着灯。
“公子,听说重华殿那边出事了?太上皇是毒杀黄翊善抢夺星图的幕后主使?”韩四跟进来问。
“这话从哪儿听的?”韩致远倒是奇怪。
因为红沙雪的出现,怀疑太上皇与黄裳的死有关便罢了,星图失踪本是秘密,怎能传出这样的风声?
“我在回来的路上听人偷偷议论的,说太上皇险些又把太皇太后给毒死。”
“路上?哪段路上?什么时候?”
“就是我先回了韩家见你不在,又出来之后,大概酉时末,就在御街上听到的。后来碰到嘉王殿下,得知公子去了重华殿,我想着公子从重华殿离开肯定顾不得回韩家,便来一扇门等着,等着等着给睡着了,听到响动才惊醒。”
“酉时末便已传到御街上!”
这消息一定是长了翅膀。
“提到星图便是知情者,不是我们便是真凶,他是怕这件事被按下去,唯恐不乱。”慕清颜道。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
“皇后?”
“不能排除,最近废后的呼声越来越大,只有清了太上皇的势力,她的日子才能稳当一些,这件事对她来说不失为一次借刀杀人的机会。”
“怎么又扯到皇后?”韩四听得一愣。
“这是一场宫乱,哪个也不可能置身事外。”韩致远坐在桌前,“韩四,你去找陆元韶,告诉他先用不着查当年给庄文太子诊病的那些御医,去查魏王府的人。他若问原由,就说是太上皇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