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娘在殿中踱步。
慕清颜这个小小民女的话令她听的惊心。
她只以为不过是孙延与谢方有牵连造成棘手的问题,却不想还会有人借此生事,如果真如慕清颜所说……
“你想让本宫配合,引出这个幕后之手?”
“此人很狡猾,没有庞大的叛兵依附,却能搅动皇城根本,如同控盘走棋,仗着对各方了如指掌,熟悉每个人的行事风格态度,准确的把握每一步动向。若真要皇后娘娘配合引蛇出洞,怕是又钻进了蛇的另一个阴谋,引蛇便也自伤,得不偿失。”
“哦?你这说法倒是让本宫听得耳目一新,不似那韩致远的滑头。”
“若滑头被对方掌握,便成了行事败笔,百害无利。”
“这样的话从你一个十几岁的乡野丫头口中说出,怎么听得都不真实。”李凤娘站到慕清颜面前,上下打量着她,“是韩致远教你的吧?他不想见本宫,便让你来说。”
“如果是这样,现在站在皇后娘娘面前的应该是嘉王殿下。”
“不错,本宫也奇怪为何不是扩儿?”
“为撇开关系。”慕清颜道,“今日民女与皇后所谈与案情无关,民女能够见到皇后,也是承蒙皇后宣召。”
李凤娘听着慕清颜的话,若有所思,“本宫明白了,你不想让人知道是你在为此案奔走。”
“皇后圣明。”
“本宫应该怎么做?”
慕清颜向李凤娘拱手作揖,“请皇后主动交出吏部侍郎孙延,以正视听。”
“这不是要让孙延去死?!”李凤娘斥哼。
“孙延助谢方盘踞汀州多年,与反贼勾结,私敛金矿,掩盖种种,并制造冤狱数起,本当重责。皇后若要与此案脱离,唯有主动交人,坦白识人有误,以诚恳态度化解,毕竟皇后是真被蒙在鼓里,自清门户,竖立正身,方为上策。失掉孙延还可有下一个孙延,而皇后若为难,却无人顶替,请皇后再三思!”慕清颜再次作揖。
李凤娘有些烦躁,在殿中继续踱步。
孙延是她看好的吏部尚书人选,损了孙延,就是少了一个她的心腹重臣之位,实在可惜!
“让本宫交出孙延,这才是你今日面见本宫的用意!”
最后,李凤娘又走到慕清颜面前。
慕清颜承认,“是。孙延只有皇后娘娘亲自交出,才能平息谢方之祸。以皇后的态度方能摆正圣上的态度。”
“让本宫在那帮人跟前低声下气!”李凤娘的面子挂不住。
她向来可不是肯服软之人,尤其当众臣之面。
“皇后无事,嘉王殿下方可安,待抓到那幕后之手,皇后尽可出气。”
李凤娘折向榻前坐下,整了整宽袖,“你这是在向本宫做保证么?”
“民女尽力而为。”
“若本宫还是实在不情愿呢?”
“皇后为何偏偏要依着那幕后之手所料去走?皇后心高气傲,尊贵不凡,不肯屈就低头,为何就不肯让人意外一次?这并非低头服软,而是为把头抬得更高。”
“可是这么一来,除了本宫与孙延站出来,其他什么都不会发生,又从何去抓那所谓幕后之手的马脚?本宫其实更乐意做饵引蛇,看看究竟哪个敢对本宫下手,这才不输本宫的气度!至于说什么怕误入另一个阴谋,本宫有所防备,还能被他吃了不成?是骡子是马,本宫要亲自见识见识。”
慕清颜佩服皇后从风雨里一路拼杀出来的胆量,但她不需要这个饵,此时要做的就是把一切具有生乱的可能全部在出现苗头时斩断,不给那人留任何可乘之机。哪怕那人一直隐在幕后,她不急,可以等,最终耐不住的不是她。
“皇后娘娘,您是母仪天下之尊,为何要做冲杀在前的兵将?查案不是您的事,您只管保证自己能够安坐仁明殿便是,还请不要生乱。如何抓捕幕后,您等的是结果并非要目睹过程。”慕清颜又搬出皇后的身份。
李凤娘腾然起身,朝慕清颜走近,“你又在责怪本宫多事?你现在以什么资格与本宫讲话?”
“奉圣命,随嘉王与韩公子查案随侍。”
“一个小小的随侍而已,竟敢如此态度!”
“民女已仔细向皇后分析弊端,此事根本遮掩不住,吏部侍郎孙延必须尽快交出,若皇后娘娘放弃机会不肯主动,民女只得出宫之后便投告御史台,为韩大人正名,到时候皇后娘娘便失去自证清白,竖立正身的机会。”
“告密?你可想过你的结果会如何?”李凤娘冷笑,“毁了本宫,圣上不会放过你。”
“民女不过一个小小的办案随侍。”慕清颜回之一抹生无可恋的淡笑,“为朝廷尽力而死,阻止错案发生,免造冤狱,也算死得其所。在黄泉路上见到叔父,见到已逝去的亲人,他们也责怪不得。”
“你想死?”李凤娘审视慕清颜,揣测她此番心意的真假,“本宫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不给你任何机会!一介草民,在本宫眼里不过一只蝼蚁!本宫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去,你信不信?”
慕清颜淡然自若,不见丝毫惊色,“皇后可以让民女死,但民女在来过仁明殿之后下落不明,送民女来此的太皇太后想必会过问,韩公子也会过问。恰逢叔父遇害之后,众大人也会心存疑惑。民女斗胆在慈宁殿时告知太皇太后,以及路上碰到留相周相,与其相行的还有几位大人,均说是受皇后传召进宫,顺便先去看望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如此一来……皇后您还说得清么?这并非是在为您解决问题,而是又帮了那幕后之手的忙,授之以柄。”
“你——假冒本宫旨意,好大胆子!”李凤娘凤目一凛。
慕清颜淡然笑之,“民女如今是个无家可归四处飘零之人,家人接踵离去,想要投奔的叔父也深遭厄运,留下民女一人,是个一无所有又没有将来的人,该说的该做的民女都尽心办到,结果如何顺其自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