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信你当真不怕死!”李凤娘折身桌前,拿起竹盘中放置的缝绣所用的剪刀,冲着慕清颜的脖子刺去。
剪刀尖刃停在慕清颜脖颈前半指处。
“说谎也毫无根据,本宫传召你入宫,是何人传召?谁能指出此人?”
“皇后娘娘暗中吩咐的事想必做过不少,难道每次吩咐都会让外人知晓?”
“好个伶牙俐齿!”李凤娘手中的剪刀又前进毫许。
“民女本是来为皇后解难,只要稍作低头,一切均迎刃而解。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使情况越来越糟。”慕清颜目光坦然直视,迎向李凤娘的眼睛。
“杀人,使情况越来越糟。”李凤娘重复慕清颜的这句话,“你还知道什么?”
慕清颜断然不可能承认她暗指皇帝做过的事,答非所问,“民女知道,星图失踪的消息是皇后娘娘散出的风声。”
“还有呢?”
“皇后娘娘以为民女还应该知道什么?”
李凤娘从慕清颜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慌神,这样的女子幸好不是活在后宫之中,否则定令她伤神不少。
区区襄阳来的一个乡野村姑,竟有如此底气,是那慕成安调教的好,还是此女注定不凡?
“真有一只幕后黑手?”李凤娘手中的剪刀绕着慕清颜的脖子划过半圈弯弧。
“种种迹象表明,确实有。”慕清颜目不斜视。
“本宫从未当众低过头,今日却被你逼到这个份上,要让本宫亲自除掉培养多年的侄儿。”李凤娘转到慕清颜的身后,“本宫可不愿做折本的买卖。”
“皇后娘娘亲自交出孙延,利大于弊。”慕清颜脊背挺直,脖颈纹丝不动。
“此案了结之后,你再来趟仁明殿,这是本宫真真正正给你的旨意。”李凤娘将剪刀移开慕清颜的脖子,转到她的身前,“记住了?”
“是。”慕清颜垂了垂眼帘,淡淡应道。
李凤娘回到桌前,将剪刀丢进竹盘,坐到榻上,“下去吧。”
“是。”慕清颜行礼,缓步退下。
出了仁明殿,慕清颜方长长吁了口气。
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想死,不论发生任何事,她都要好好的活着,这是她的母亲,父亲,叔父都跟她说过的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不只是她自己的,还是她的爹娘的,承载着爹娘的生命延续,她怎么可能将其抛弃?
在皇后面前,一切都是在硬撑。在飞扬高傲的皇后面前,她只有表现的无畏,不是视死如归般的无畏,而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在意。
说是破罐破摔也好,反正她是没什么好怕的。她没有与皇后对峙的资本,但又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一无所有也正是与一个高高在上之人顶撞的底气,她能死得起,而皇后陪不起。
空中飞过一只雨后寻食的鸟儿。
慕清颜望着鸟儿掠去的影子,笑笑。
她本是在乡间山上奔跑的小女孩,面对的本是袅袅炊烟,此时此刻却踏在大宋行在皇城的青砖上,与那凤目威凛的女人周旋。
她的命运如戏文般起伏之大,大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叔父,这样的颜儿可是你的骄傲?
哥哥,颜儿可否活出了你的那一份?
爹娘,你们可要保佑女儿,顺利走过这一程。
踏着潮湿的青砖,慕清颜向宫门走去……
井亭桥,甘泉坊,庄文太子旧府。
自庄文太子赵愭遗孤赵挺及其太子妃钱氏相继因病薨逝之后,这座太子府邸便闲空下来,终日大门紧闭,锁住满府荒芜,从外只能看到院中生长的大树,渐渐繁茂盈翠。
而今日,在两天大雨之后,被临安知府带人来打开。
现在的临安知府是之前的同知杜颖,得知周虎报案之后,一边派人进宫禀奏皇帝,一边率人赶到甘泉坊。
骸骨摆放在三进院的一间空屋中,已经被完整的拼出一个人形,旁边还有些没有腐化的碎衣残片。
仵作验骨,只能给出死者是二十岁左右年轻女子,后脑骨被利器重击,形成明显残坑,应为死亡原因,而根据尸骨腐化情况推断,死亡时间大概二十年左右,除此,面对一堆白骨,再看不出什么。
“周壮士,你是如何发现这具骸骨?”杜颖问周虎。
“有人在前面引我,我就一路追来,看着他翻墙进了这院子,没留意是庄文太子的家。”周虎把在心底默念了好多遍的话背出来。
“这倒是奇怪。”杜颖走到那片明显被人翻开的花丛。
花丛围绕着一棵桂花树,翻毁了一个缺角。
翻起的泥土与白骨和衣衫碎片上粘带的泥土土质一样,只不过一个湿一个干,由此证明,是有人在雨前做事。
屋中仔细的没有留下脚印,而花土中踩到的脚印等都已被雨水冲刷,只剩下浸着水的淤泥。
庄文太子的府邸怎么埋着一具女尸,又被什么人故意翻出?
真假庄文太子的案子刚刚了结,怎么围绕庄文太子的事还没有结束?
“韩公子可否知晓?”杜颖又问。
“嗯,我跟公子说了。公子有事要做,让我先到知府衙门报案。”这话也算有几分真,周虎说起来也利索一些。
“果真如此么?”
陆元韶手持佩刀,直身步入院中。一袭利落武装,彬彬然中又不减英姿。
“陆寺正!”
见到陆元韶,杜颖很是高兴。
陆元韶向杜颖拱了拱手,道:“此案发生在庄文太子旧府,非同一般,杜知府且转交大理寺查审。”
“如此算是越级吧?”
“杜知府放心,我会处理妥善。”
“既然如此也好。此案虽然只是一条死去多年的人命,但也确实棘手,它实在特殊。若由你接去,我倒放心。”
杜颖与陆元韶相处不错,也愿意将机会给他,好让他这个新任的大理寺正再接再厉,做出点成绩,成为能够支持陆游的臂膀。
于是,陆元韶便带大理寺差接管了庄文太子府这个案发之地,杜颖则带衙差撤去。
周虎有点慌头,不情愿这个结果,“公子让我到知府衙门报官,现在归了大理寺,我怎么跟公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