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闻消息之后便赶往仁明殿，竟然还怕她在他母后跟前吃亏，想想也是可笑。真觉得在上杭钟寮场欠了她不成？还是因为听到她在韩致远跟前替他说了几句好话？
这样的女子就像一匹需要好好驯养的千里马，跑得快，也少挨不了鞭子。
这便是所谓的征服之心吧，赵扩暗想。
“不必了，本宫已经应下。反正你们说的那个幕后黑手是要抓的，本宫倒要看看，失去这次机会，她还会从哪里下手。”
“宫里少生些事也好，本宫年纪确实大了，听得吵吵闹闹倒也觉得烦心，若能安静一些解决，赔了孙延便赔了罢，反正你已知晓，也不会饶他。慕清颜说，本宫并非低头，而是为将头抬得更高，还真是会说话。”李凤娘坐在榻椅上，整整宽袖。
慕清颜再次来到图画院，有了韩致远对待诏马远的托付，只要她提到马远的身份，便顺利被画院当差的内侍放进。
慕清颜找到赵二成，赵二成已经在为裱画做准备。
“慕姑娘。”
见慕清颜又返回来，赵二成拱手。
“赵大哥辛苦。”慕清颜对他回了个万福。
“我现在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便抓紧做了。”
“闲来无事，我想还是过来看看，心里才能安生一些，否则实在免不了挂记。不会打扰到你吧？”
“不会，慕姑娘可随意。”
慕清颜走到桌前，见桌面上摆放着裱画托底和复背用的宣纸，裁切好衬绫，打制的浆糊，另外一边的桌子上又放着天杆地轴四套，画绳，铜眼圈若干，“我这用了图画院的东西，如何交代？”
“马待诏说照例，都记在嘉王府账上。”赵二成道。
“哦？之前也请画院的匠人做过这些事？”
“韩公子来图画院裱画这是头一回，不过熟知的人都知道，韩公子要是在各院各处用了什么都是记在嘉王的名下，不需多问。”
“原来如此。图画院除了奉圣命，也常会为其他府邸帮忙做事吗？”慕清颜边问，边打量赵二成的工匠房。
“都是与皇家相关的人居多，毕竟与皇帝沾亲带故，也拒绝不得，另外还有一些权臣，品阶很高的那些大员，或者是得皇帝宠信的人，比如皇帝身边的张都知，还有仲佑观的道长也会让我们装裱一些供奉的画作。”
只有慕清颜一人，又是个姑娘，赵二成说话还挺流畅。
“那也都是些了不起的人啊，像我这种民间的女子，若非托了韩公子的关系，做梦都想不到能请到图画院的匠人帮忙。”慕清颜感叹道，忽闪着眼睛冲着赵二成充满崇拜，“能进图画院的人也都了不起，有机会见到各位大师，清颜真是三生有幸！”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只是个工匠，远远比不得画师。”赵二成拱手。
“怎么能如此说？”慕清颜指指工匠房墙上悬挂的刚裱好还未被人取走的画，“如果没有裱画匠人，这些画作便不完整，也难保存，二者唇齿相依，缺一不可。或者说，我应该更敬佩赵大哥这种手艺匠人，有了你们，才有将这些名家画作传世千年的可能，否则哪里有让后人看到的机会？一张宣纸，总会破损毁掉的。”
“慕姑娘过奖。”
“赵大哥，您若动手做事的话，我能在旁边看看吗？”
“当然可以！”
赵二成被夸的心花怒放，也想在姑娘面前表现一回，捋起袖子准备托画心。
慕清颜见他先装裱的是父亲的画像，幽幽地道：“画像装裱后便于保存，家里还有父亲留下的一些纸稿，可否有办法让它保存的久些，不要泛黄虫蛀？”
赵二成一边动手一边道：“这装裱术很讲究，学起来并不容易，做学徒的三年零一季才能够出师。我之前也就是专注做裱画，对册页处理还不精通，在这上面怕是帮不了姑娘。”
“听说那个叫曹明的画学生自幼就承袭祖传装裱术，是否真的技艺高超？”
“曹明啊……”赵二成手上微顿，“他自幼便学习装裱，自然比我们这些后来做学徒的强许多，而且他还掌握祖传秘方，非我等可比。”
“不是说赵大哥跟他学了一些？”
“学的还是裱画这套，对于裱书之类……”赵二成笑着摇摇头，“肯教我一部分我便感恩戴德，哪里还敢奢求更多？我又不是曹家的人，总不能把人家祖传的本事全吃了。”
“你的意思是，曹明装裱书册是有独到秘方？他真能让那些纸稿保存的更久？”慕清颜惊奇地问。
“嗯。”赵二成有点闷的应了一声，没再多话。
“可惜他没有回来。”慕清颜有些惋惜，“听说黄翊善之前经常请他去帮忙，嘉王殿下那里还有几本书册就是他装裱的，看来果然不一般了。可是装裱不都是那一套吗？他能有什么特别的方子？”
赵二成正在刷浆，听到这里停下手，手中紧握着刷柄，“我知道他藏有一罐药水，背地里调制的，不论裱画还是裱书册都会用到，定然是曹家装裱的秘密所在。”
“是么？那罐药水呢？”
“他离开的时候一起带走了，怎么可能留下。”赵二成继续刷浆。
慕清颜摇摇头，“那真是可惜了。其实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些人将自家的什么秘方啊藏着掖着，比如一些药方之类，众所周知的话可就是普救众生的功德，装裱术也是一样的，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让当今的书画财富保存的更久，传于后人，便应该让匠人们都懂得才是，这等私心与那些学武艺的又不一样，武学上凭运气看天赋就罢了，打打杀杀本不是好事，传的广了被坏人掌握利用反而不利，可是这些技艺为民生所用，应当发扬光大才是。”
“对啊！慕姑娘见识。”赵二成放下刷子，再次向慕清颜拱手，“可是在工匠技艺上，偏偏有太多人想不通，当宝贝似得守着自己的那点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又没有传人，岂不是断了这门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