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上皇就安排司马振借这次整顿之风将他早就查获的东西揭破。”韩致远听明白了。
“没错,整顿需要一个契机,新皇继位,加上此番临安祸乱正是清整朝纲的大好时机,那些朕没来得及清理的官吏,正由皇帝去做。”
“可是当今圣上并非太上皇。”
赵昚摇头叹息,回身走到竹椅前坐下。
陈祈安赶忙帮他搭盖上毯子。
“承蒙太上皇今夜说了这么多话,致远最后请太上皇再看一样物件。”
韩致远上前,将从袖中掏出的一枚指肚般大小的金片呈于赵昚,“不知太上皇可识得此物?”
赵昚捏住那枚金片打量,这枚金片像是一枚叶子,上刻有树叶纹路,“这是什么东西上的装饰?”
“这是从庄文太子府中发现的那具骸骨的喉骨部位取出,应该是死者吞入口中,至死未及下咽,卡在喉间。”
“那件案子不是被陆元韶劫走?看来还是你先到一步。”赵昚指指韩致远。
“陆元韶做的是陆元韶的事,我做的是我的事。”
“你这可是找了个有能耐为你转移视线之人。”
“其实连我自己也是在替人转移视线。”
“哦?”赵昚指肚轻轻搓着那枚小金叶,“难道慕清颜才是真?”
韩致远笑笑。
“这个丫头,做事可是够狠!”
“不能说她狠,只能说最近她经历过的一些事让她变的越发大胆。有的路平平坦坦,有的路布满荆棘,平坦之路未必安全,荆棘之路忍一时之痛,前途光明。就如现在,嘉王改变了对嘉国公的态度,太上皇也对嘉王的看法有所改善,是好事。”
“朕一句话,倒换来你替她做出这么长的一番解释。如果这件案子破获,朕对她既往不咎。”赵昚继续打量手中的金叶,“这枚叶子怎么会在死者口中?”
“我留意过死者埋尸的地方,在庄文太子府的三进院花圃下,而据我观察,那些花是藤蔓繁殖,花圃原本并没有那么大,由于后来无人打理,才越发疯长,加上地下埋尸提供了养料,致使花株依靠藤蔓蔓延覆盖到埋尸的那块地方。而在那里栽有一棵生长二十多年的桂花树,正被花草环绕。据我推测,应该是埋尸前便已栽种,翻开的新土还在,所以埋尸之后重新起土便也有了合理的掩饰,不易被人发觉到问题。”
“在太子府杀人埋尸,还做的无声无息,此人必然对太子府极其熟悉!”赵昚双目乍然锋锐。
“沉埋多年,从骸骨上不易判断死者当时遇害的情形,不过从她口吞这枚金叶推断,她吞掉的一定是至关重要的证据,而凶手并不知情,所以才与死者一起埋于地下保留至今。三进院的西厢房旁有一耳房,留有灶台,药炉等,想必当年为庄文太子熬药所用。”韩致远道。
“没错,朕去太子府看望太子,为太子熬药的药房确实在三进院的那个耳房。”赵昚确定。
“如果死者是服侍庄文太子的秋容,那么她出现在药房附近便理所当然,她又被埋尸在三进院,击中后脑骨致死,下手并不难,三进院很可能便是案发初情现场。再联系到这枚金叶,死者急着吞下去,一定是在情非得已之下,也就是说在药房附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凶手为了掩饰,一定要死者的命。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谋杀,并非精心策划,否则死者完全不必在太子府丧命,若是为了设局魏王府,更应该直接利用秋容的真身,最好是让人清楚的看到西湖女尸的面貌,才算是铁证。但是因为太子府的女尸是被重击后脑骨而死,明显的他杀,所以只能借其已死先造成失踪,再另做其他一具假尸顶替。”
陈祈安听的忍不住插口,“这在药房附近发生的事,那还不是跟庄文太子的药有关?那个秋容恐怕就是因为发现有人在药中做手脚,才被急赶着灭口吧!”
韩致远道:“陈都知所言不错,致远也认为如此。”
“这枚金叶就是谋害太子之人的线索。”赵昚的两指肚紧紧夹着那枚小金叶。
如此薄的金叶边缘如刀片,生吞下去肯定不易,那个婢女当时是出自怎样的勇敢?
“所以请太上皇辨认。此物打造精致,并非凡品所有。二十三年前,什么人能配得上?太上皇在哪里有印象?而且,此物所有者应该是太子府中之人,能入三进院进出药房接触太子服用的药物,在太子府定有他的位置,就因为此,当发现有所泄露之后才情急之下灭口。”
韩致远说出此人的概貌之时,心中其实有个人选,那便是白安。
漳州行,得知白安此人一定有问题,祖辈中人与开元寺相关,未必真的忠心于庄文太子,很可能便是他围绕庄文太子之死展开针对皇帝阴谋。
但是他与慕清颜也曾推断,与白安联系的还有个藏在皇城中,能够密切注意到皇帝的人,也就是今日重新布局的主谋。
所以,韩致远暂时没有向太上皇赵昚吐露白安,而是由着赵昚自己对这枚金叶给出看法判断,以免产生误导。
或许,曾处于帝位的太上皇会有另一番眼界见识。
“祈安,你瞧瞧。”赵昚将金叶递给身边的陈祈安。
“这种金叶应该是缝缀在什么东西上吧?”陈祈安接过金叶,细看之下见金叶的柄端与叶尖处各有针眼大的小孔,“死者怎么能悄悄拿到这种东西?”
“只剩下一把骨头,没法从身体外表看到当年发生的事,不过我有一种推测。”韩致远道,“死者发现凶手的秘密,凶手对她起了杀心,争执中死者从凶手身上揪下这么个东西,惊慌逃跑,但最终没有机会逃脱,一把利器从其身后砍中头骨,临死前将这枚金叶塞入口中,想要保住这个线索。”
“三进院曾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还没有被人发现,怕是作案时间在夜里吧?”陈祈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