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向来是作案时机。不过应该也不会太晚。秋容去药房必然是为了庄文太子的药,吃药的时间都是一定的,不会在深夜。若是天稍黑之后,加上天气不好,倒也难说。”
“对对对,那个时候天下了好几场雨,小人记得有一次太上皇就是冒雨赶往太子府。本来太上皇与高宗皇帝都想接庄文太子入东宫养病,可是太子殿下不想被圈在宫中,也没想着自己会一病不起,就没答应。谁知却让人钻了空子……”
陈祈安说着,抬袖擦拭了一把老泪。
“那个时候会出现在太子府,也可能是外面的人偷偷潜入?”赵昚寻思。
“即使外贼潜入,府中也有人接头。但不论究竟怎样,查知这枚金叶的出处是关键。”韩致远道。
“这枚金叶……”陈祈安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什么人会穿着缝缀了金片的衣物?印象中似乎不记得有这种人啊。”
“有一个人。”赵昚想起。
“谁?”陈祈安讶然。
赵昚从陈祈安手中拿回金叶,“朕。”
“太上皇,您……”
“朕当年得西夏人送的一件金衣,名为金镶玉,衣领袖口前后摆等处以金玉为边,甚是精美。那时朕正准备北伐,见到那件奢华的金衣并未多看便丢给了户部,让他们取金玉兑换为军饷。”
陈祈安恍然,“对对对,太上皇这么一说,小人也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户部的人不收,还被太上皇训斥了一顿,那件金衣确实缝缀了金子与玉石,可具体什么样,还真没瞅仔细,问问当年接手的户部官员,或许记得。”
“当年接手的户部官员是谁?”韩致远问。
赵昚想了想,“朕记得好像是户部郎中丁柏,于淳熙十二年致仕,回乡去了。”
“没错,就是丁柏,当时的户部侍郎,后来不是还搅进什么贪污案?最后查证说没有,一气之下险些罢官。”陈祈安也道。
“知道了。”韩致远从赵昚手中收回金叶。
“还有。”就在韩致远准备告辞的时候,赵昚又提到一个人,“除了司马振,还有一个叫霍中的。”
“霍中,曾为太医局药监,后请辞,现在仁和县县学附近开了家药铺。”韩致远报出他的身份。
“没错,你也已经查到。”
“不是我,是陆元韶。”
“谁都一样。”
“霍中又是什么人,牵扯进什么事?”韩致远问。
正好对这个两人,都能从太上皇这里得到答案。
“朕记得,霍中是赵恺的一个妻表兄,他是太医局药监,当年庄文太子赵愭的用药就是由他拿到太医开的药方配药。知道秋容的事后,朕肯定也会查他,此人倒是老实,并没有怎么周旋,听朕询问便回想道,当日给赵愭抓药的时候,魏王府也有人来取药。当时两府的来人还互相打招呼。魏王府取的是魏王妃平日吃的调理身体的药,这话倒是也不假,朕知道魏王妃的身体一向不好,赵愭生病前,她就一直服药,还是朕安排的太医。不过朕之后暗查魏王府得知,魏王妃本已经好一阵子没有服药,自从赵愭生病之后才又开始服用。”
“所以,太上皇便又怀疑,当日两种药几乎同时被人取走,可能中途通过什么手段掉了包,庄文太子服用的药对他的病没有用处,便是害他。”
“没错,朕暗中派人去抓魏王府那个取药的人审问,结果那人突然犯病暴毙而亡。”
“在那么巧合的时间,太上皇认定此人是被灭口,所以为了不牵扯出魏王,便认定了暴毙这一说,并未仔细查验。之后又警告霍中不许再对任何人说魏王府取药的事,霍中也是为了避嫌,才请辞太医局。”
“是啊,朕在这件事上没有主持公道。赵恺是朕的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朕有私心,不想对他赶尽杀绝,朕将他派往明州,希望他能够洗心革面,好自为之。好在,他在明州的表现还深得朕意,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可是……朕如果在对秋容的看法上错了,那么对那个取药的人的死或许也想错了,朕中了圈套,误会了赵恺。”
赵昚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难以承受,眼角滚出一颗浑浊的老泪。
“致远定当将此事查清。”
韩致远连夜离开重华殿,又赶往嘉王府,让赵扩安排人去找丁柏查问那件金衣的情况。
韩致远这时才把告诉陆元韶关于庄文太子府中有人留宿的事都又告诉赵扩。
赵扩方知那晚韩致远离开韩侂胄家之后的去向,“若不是要查案,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
“不会,到时候自然会说。”
“说的时候慕容寅晟已经离开!”
韩致远淡笑不语。
“你觉得这样做没问题?为了保护一个慕容寅晟,你宁可自己交代不清!如果当时你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怎能那般对你?致远,你做事让我越来越不懂了,别怪……我误会你!”赵扩咬着牙关说出最后一句话。
“不怪,不管怎样都是我自找的。”韩致远若无其事,“不论做什么,我都已经准备好,心里有底。”
“我怕你兜不住!”赵扩凝缩的双目牢牢盯着韩致远。
“你对我没信心了?”韩致远笑问。
“你之前是……从未让我失望,可是以后……谁也无法料到以后,致远!何况你现在变的让我看不懂。之前你说要借用慕容寅晟查五刀会,可是慕容寅晟明走暗留,他对我们使了心眼,这样的人可信么?你不怕碰到对手被玩弄?人要有自信,但不能傲视一切。”
“你这次再信我一回,我同样不会让你失望。不论是皇城,还是五刀会,我都会处理好。”韩致远抬手拍拍赵扩的肩,“我知道这样做也让你担责,相信我,坑遍天下,也不会坑你。”
“慕清颜呢?你可会坑她?”赵扩唇角吟着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