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韩公子认定又怎样?”冬梅放下手头的绣品,站起身,“死在皇后手中的人还少?可她还不是做到皇后?要是以命偿命,皇后都不知道该死多少回。就凭她对太皇太后一次次不敬,换做别人,轻则挨板子,重则也早轮上杀头。”
“冬梅?”玉珠诧异。
本不过是说说,冬梅却好像真动了怒?
“你们都很关心皇后的下场吗?”慕清颜问。
“你不关心?”冬梅含着怒腔。
慕清颜淡淡地垂下眼帘,“我只关心叔父的死。”
“这不就是了!每个人都关心的是自己,我们生活在宫中,当然关心自己身边的人。慕姑娘不是我们,不过是宫中的一个过客,自然不会在意皇后如何。”冬梅道。
玉珠点点头,“这倒是,我们都是侍奉人的,在后宫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个主子有动静,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自己侍奉的主子,都会留意,提点自己该在什么事上更加谨慎小心。”
慕清颜默默地走开,去见太皇太后。
皇帝准许赵扩与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一起审查仁明殿命案,实则也就是审查皇后李凤娘。
赵扩主动吐露金叶的秘密,将李凤娘与贺则礼,以及庄文太子府的人联系在一起,无疑加重了李凤娘的罪,也让人看到了一个不被私情左右,独有气魄,讲求公义的嘉王殿下。
这样站出来的嘉王,众臣无法反对他要参审仁明殿命案的提请,甚至包括周必大,留正这些当朝宰相都想给赵扩这个机会,看看他会如何处理关系到皇后的案子,是否能够担得起大宋的未来。
得到授旨之后,赵扩便将韩致远叫进宫。
韩致远带着吴诚儒一同来到仁明殿。
韩致远让画师把周其的样子画下来。吴诚儒经过查验给出结论,周其死于寅时正,中滴水观音而亡。
滴水观音又名海芋,系常见的中药,但处理不当或服用过量可致人死亡,所以也有人特意提炼其汁液为毒。
中毒者不会当即毙命,从服用到完全毒发会有一到两个时辰的延期,所以照此推断,周其服毒应该是在子时与丑时之间。
但是据皇后的说法,她是醒来之后看到已经死去的周其,之前她在睡梦中毫无察觉,仁明殿其他人也没有觉察到有人潜入。
周其是侍卫亲卫,又负责宫中值守,算是熟悉宫中门路之人,能够暗中潜进仁明殿倒是能够说得过去,可他究竟是被谁毒杀,李凤娘不承认是自己,但也没有让自己洗清嫌疑的有力证据,再加上其他指向她的矛头,令其百口难辩,索性也就一句话都不说。
韩致远将周其的画像拿给顾玉娘身边的丫头雁儿看。
雁儿认出此人,“婢子见过他!他来听过玉娘的琴。”
“什么时候?”韩致远问。
“在邢无双死之前几天,”雁儿回想,“那天邢无双来找玉娘学琴,玉娘觉得她气色不好,问她是否不舒服,邢无双说没事,当时婢子就在她们旁边,见邢无双的脸色好像有点白。玉娘让婢子给邢无双倒杯水,转身的时候婢子见有个客人刚在听琴席位就坐,当时就他一个,来的早,婢子多看了眼,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后来他听玉娘弹完一首曲子就走了。”
“邢无双呢?”
“她喝了杯水,听玉娘弹了两首曲子后才走,也到她该回熙春楼的时间。”
“这个人……”
二人正问话,在院中料理顾玉娘后事的赵抦走来,看到周其的画像症了一下。
“嘉国公识得他?”韩致远了然。
赵抦接去画像,又仔细看了眼,“那日邢无双昏厥前,我见此人也在顾玉娘这里听琴。”
“那天他也在?婢子没有留意。”雁儿道。
“我进院门前与他碰了个照面,应该是刚听完琴离去。”赵抦将画像还给韩致远,“当时雁儿似乎出去做什么事,不在。”
雁儿恍然,“哦,婢子想起来,那日嘉国公来的时候,婢子去给玉娘买香粉,回来的时候嘉国公已经在了。”
“你们各见过一次这个人,也就是说顾玉娘见过他两次。一次是邢无双面色有恙,一次是邢无双昏厥,之后便是侯大宝死。”韩致远将画像收起,“再之后便是顾玉娘在街上偶遇此人,然后在当日晚上被他杀害。”
“是他杀的玉娘?”雁儿惊道,转而瞪大愤怒的双眼,“他是谁?他在哪儿?”
“他已经死了。”韩致远转身往外走。
赵抦跟上,“之前听说杀害顾玉娘的可能是侍卫司的人,我刚又听说有个侍卫司的侍卫被毒杀在仁明殿,可就是此人?”
韩致远停下脚步,转向赵抦,“我回答说是,嘉国公有何看法?”
“皇后?”赵抦身形一顿,“听说大理寺也有人供出她。”
“嘉国公消息很灵通。”
“早已有人向太上皇禀报,我是从重华殿听说。”
“是,这种消息肯定最先惊动重华殿。”
“太上皇虽然对皇后不满,但在这件事上关乎大宋安危,说会等待最可信的结果。我认为,也该等待。”
韩致远注视着赵抦,依旧泛着些苍白的脸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谢谢你肯给母后机会。”
赶来的赵扩听到他们的对话,向赵抦走去。
赵抦淡然一笑,“嘉王何须客气?这本不是值得道谢的事,处事判断不就当如此么?”
“小王惭愧。”
与之相比,赵扩有些难以自容。
他对赵抦深深质疑了四年,以致如今被各种事情引向了极端,而赵抦此时却能以一副淡然平静之心看待他的母后,没有跟着人云亦云,极为难得。
赵抦道:“太上皇与我的态度如何在皇后的事上其实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即使没有我们,皇后陷入此案并不容易抽身,昔日她得罪了多少人,令多少人不满,今日就有多少人盯着她。”
“小王知道。所以,小王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哪怕她是小王的母后,真犯了滔天大罪,小王绝不袒护。”
赵抦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