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自己暴露，白安死掉之后谨慎藏起，偃旗息鼓，暂时不再出手。因你只与白安一人联系，敖兴并不知道与白安来往的人是谁，他也一直想要寻找，这一找便又过去二十来年，直到昨日你才主动用当年白安留下的联系五刀会的办法，与正遭官兵追捕的敖兴接上头，结果如何也不必说了。”
“这白安原来也是人面兽心！”张成和忿忿骂道。
“你说的基本都与当年的事对的上。”谭福承认，“我最恨的就是背叛。敖兴能背叛白安，自然也会背叛别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信任，我当然不会与他联系，如今将他送往死路，就算是给相交一场的白安送去份厚礼。二十三年前的事也够赵昚劳心劳累，以为自己的儿子互相残杀，防了这个，护着那个，又为另一个的死痛心，呵呵呵……”
大理寺卿愤然，“庄文太子是被你害死的！”
“他是主谋之一。”韩致远继续向谭福走近，“而且你早就知道庄文太子尸骨在下葬之后便被人经墓穴暗道盗走，当然是在太子府知道不少消息的白安向你透露，告诉你杜玉的存在，但杜玉并不知白安是五刀会宗主易容冒充，不知道你们勾结。不过杜玉后来从开元寺遗留的机关术与白安留给杨风的机关术相比较，想到白安的出身与开元寺有关，但看在白安曾一心为庄文太子直到死的假象，大概以为他是主动逃离开元寺，隐姓埋名想要过正常生活的人，根本没想到其中又有易容掉包这茬事，否则她岂能不知真相？也不会只咬着恭王不放。白安最初的这个背景，你也并不知道吧？”
“白安也与开元寺有关？”谭福真的不知。
没想到五刀会与开元寺之间有联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他们谁都没有把自己的所有事都说给对方。
“开元寺与五刀会本为一脉同宗，你趁庄文太子重病下手得到白安的配合，其实那个时候白安得知庄文太子要对开元寺动手，也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你根本不必去找他，他也会对庄文太子下手。”
韩致远停在谭福面前，“还有白安之子白风的心里也认为，他的父亲白安就是被恭王害死，誓要报仇。白风常年出门几乎不着家，庄文太子出事之后才回到临安，正碰上白安‘病重’，也未及察觉到什么不同。跟杜玉一样，他也不知道其实自己见到的父亲是假的，更不知道假父亲做的勾当。白安死后，他拿走真以为是白家先人留下的机关秘术，跟着杜玉现学现卖。而你为了保住真相，让他们独一无二的视恭王为仇敌，肯定不会跑到他们跟前暴露自己。”
“不论杜玉还是白风，你只要知道他们心怀仇恨，总有一天会回来找麻烦就够了。你是一个非常非常谨慎之人，白安死后，庄文太子的风波渐消，为了将自己完好隐藏，断绝一切与外联系，只守着佑圣观这一处地盘，适当将手伸向侍卫司，还有一些宫人身上，顺带收买侯大宝之流，慢慢布置，又小心经营了二十多年。这么长久的耐心，我想其中有多少是受信王的影响吧？”
谭福再次承认，“是，都是伯玖阻挠，庄文太子的事他就怀疑是我，苦于没有证据，否则他肯定会亲自把我交给赵昚处置。之后二十多年，他总是找机会警告我，他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我只能安安稳稳做我的佑圣观主。知道他死后，我的身边才少了一双眼睛。”
“你比太上皇都年长许多，如今已经一大把年纪，过去的做过就已经做过了，现在还折腾什么劲儿？人都老了，有什么事不是都该放下？就算你不是个真正潜心修道的，这么多年装模作样也该看过不少道文，瞧你这样，身上的仙风道骨之感也不是凭空生有，怎么这心里就还没个释怀？”
韩致远抬手，在谭福心口戳了戳。
谭福直立不动，冲着韩致远呵呵笑起来，白须抖动，好像挂了条丧幡。
韩致远见谭福对自己的笑像是在嘲讽，藏满了深层隐情。
“你想说什么？”韩致远挑眉。
“谁在一生当中还不会遇到件放不下的事，固执于心？韩公子你没有吗？我看你年纪轻轻，心里的压力已经不小啊！呵呵呵——”谭福捋须笑着。
韩致远知道，自己固执于心的就是母亲的死。
再听谭福的话阴阳怪气，韩致远抬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我母亲的死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呵呵呵——”谭福还是在笑。
“我记得，母亲小产后心情不好，曾去佑圣观住过几日，母亲本想静修，可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无药可医，大夫诊断是丧子之痛郁结于心。其实是跟佑圣观，跟你有关，是不是！”韩致远将谭福的衣襟紧紧攥握掌中。
“韩公子反应实在太快，真是不能对你多言，哪怕就多了那么一句嘴。我记得，当时还是太皇太后提出送萧夫人来佑圣观静养吧？若不是有皇家人出面，萧夫人怎能得以恩准入观？”
太皇太后此时就在旁边，他们说什么话，她都听得到。
听谭福说，自己也在韩致远母亲的死中插过手，登时身子就颤了一下。
“你少挑拨！”韩致远识破谭福的诡意，“当年送母亲去佑圣观休养是众人所愿。”
“所以，也有你韩公子自己的份儿？”
“我只问对母亲心存歹念之人！说，为什么要对我的母亲下手？！”
“如果不是你们将萧夫人送到佑圣观，她又怎能有机会听到我们的谈话？佑圣观乃皇家宫观，根本就不是你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够住得起，谁让你们仗势抢风头？临安城那么多佛寺道观都不去，偏偏选择佑圣观。”
“母亲去了趟佑圣观，心情不仅没有转好反而愈发转重，是因为受到你的恐吓！”
原来，母亲是被佑圣观的人吓到。心里藏了佑圣观的秘密，又碍于他们的恐吓，让小产之后本就受损的心情又加重了负担，方落下那么重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