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这个人爱吹牛,很逞强,讲情义,有很多优点,但就是不会煽情。
可我没想到,他为了让我遵守不嫁给明沧的这个誓言,也会煽情了。
理了理思绪,抬眼看着我爸:“你总得告诉我原因吧?”
“没有原因。”我爸拍了拍我的头,沉声道:“这是胡家先祖定下的,你如果还认自己是胡家人,就按我说的,发誓别嫁。你想想吧!”
我爸说完,将手收回去,朝龅牙曾摆了摆手:“开棺,拿衣吧。”
龅牙曾叹着气过去,将一具血红棺材推开。
棺材一开,浓浓的蛇腥味就涌了出来。
我转眼看着那棺材,昏暗的灯光下,好像里面有着水?
不由的想到那空坟里挖出来的箱子,好像也是这种腥味。
龅牙曾却从棺盖上拿了一个钉着的黑布包袱走了过来。
然后在我和我爸中间,将那黑色的包袱打开。
里面赫然是两张蟒皮,纹路细腻,颜色鲜艳,鳞紧不糙,明显不是家养的,而是野生的。
蟒皮展开极大,可见那条蟒有多大……
一条野生的蟒蛇要长这么多,要多少年?
龅牙曾摸着蟒皮,有些爱不释手:“这么好的皮,别说做其他的用处了,光是送出去做展览,就是笔巨款。”
我看着那蟒皮,想到在胡家村后山洞里,楚湖点破明沧的身份。
抬眼看着我爸:“明沧也和楚湖一样,是一条被困在人皮里的蛟,对吗?所以我不能嫁他?还是因为我这双蛇媚眼?”
“你不要问原因。”我爸直接打断。
朝我沉声道:“你既然知道胡家以人皮困蛟蛇。反过来也一样,你套在那蟒皮里,躺在蛇血棺材里,你的气息就会被隔绝。”
“我已经找好了一个极阴地,将蛇血棺葬进去,三日后再挖出来。从此之后,明沧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爸声音慢慢发软。
叹了口气道:“龅牙曾是棺材匠,也是赶尸匠,有办法让我们假死三天。你只要发了誓言,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三天后,自然会有人将你挖出来。”
我听着皱了皱眉,他说“我们”假死,最后只说有人将我挖出来?
那他呢?
“不带揭人短的,做赶尸匠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龅牙曾,有些不高兴的冷哼一声。
将那蟒皮展了展,难得有些苦口婆心的道:“蛇妹子,发了誓就来吧。胡猛子也是真的为了你好,明沧……”
他好像有些担心的看着我爸,暗自摇着头。
“还是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吗?包括柳月梦,柳月华,楚湖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头有些发沉。
看着我爸道:“就像这二十年来,你从来没想过告诉我,胡家是做什么的?”
或许真的像那拎万蛇怨影灯的皮老六说的,我有柳家血,却不是胡家人,所以不能知道胡家的秘密吗?
我爸只是朝龅牙曾伸了伸手,接过蟒皮摸索着:“两具蛇血棺,两张蟒皮。胡清颐,你发了誓,我和你都一样,而且我先来。”
这是怕我不信任他,不肯躺进那棺材里吗?
所以他就陪着我?
可既然这法子三日后,明沧就找不到我,为什么还要发誓再也不能嫁明沧?
难道还怕我会去找他?
深吸了口气,看着我爸道:“我以为胡家村的人,和楚湖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却没想到你做这些都是针对明沧……”
可转念一想,明沧为了我,远赴千里之外的北方,也算处心积虑了,所求可能真的比楚湖他们这种坐等我自己回来的,要大。
可我除了这身处子血,这双蛇媚眼,有什么不同吗?
明沧好像有意问我爸二十年前的事情,还有我的身世?
沉吸了口气,我看着我爸:“一定要现在就这样吗?我们不是该先逃命吗?”
我爸捏着蟒皮紧了紧:“你不想发誓,是因为对明沧已经动了情吧?”
说没有情,那是不可能的。
我一时也不好否认,跪在地上,不由的反手摸了摸背上的二胡。
难道发个誓言就真的有用?
“你果然对明沧动了情。既然这样就更要发誓,才能穿蟒皮入蛇血棺了。”我爸将蟒皮推了一下。
沉声道:“我们有什么可逃的,你就算藏那双蛇媚眼,龅牙曾依旧能一眼看出你是谁。明沧想找到你,易如反掌?能逃到哪里去?”
“胡清颐,你爷爷已经死了,我横竖已经成这样了,也不过是一死,还有什么好逃的?”我爸伸手摸着蟒皮。
沉声道:“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嫁给明沧。程富贵见到你的时候,是不是想杀了你?”
我心头一跳,路上我并没有和我爸说这个。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站在我爸旁边的龅牙曾往黑布下面摸了摸,似乎握住了什么,却没有拿出来。
我爸却握着那蟒皮,指腹搓了搓:“这二十年,我和你爷爷对你其实挺好的。尤其是你爷爷怕是不想你回来吧。”
“胡清颐,发誓吧。”我爸手摸着蟒皮,幽幽的道:“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爷爷托梦,让我别回来送死……
我看着龅牙曾放在黑布下面没动的手,他还朝我咧着满是龅牙的嘴嘿嘿的笑。
“明沧给你三天逃,其实他也知道你逃不过。除了你猜到目的外,其实还有一个。”我爸手指在蟒纹上打着转。
抬头幽幽的叹着气:“胡清颐,我让你发个誓,都不忍心让你遭罪。可你怎么就不肯呢?”
“程富贵能下手杀你,我下不去手啊……”我爸握着蟒皮紧了紧,抬头看了过来。
纱布下的眼睛不停的跳动:“你发誓吧。”
“就是,别让你爸太难受。”龅牙曾也叹了口气。
我瞥着他黑布下的手,转眼看了看我爸, 突然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我爸他不忍心杀我,所以带我来找了龅牙曾。
因为他下得去手吗?
程富贵想杀我,是因为我这双蛇媚眼。
我爸想杀我,又是因为什么?
反摸着二胡的手,慢慢松开。
我转过手,摸着自己跪得发痛的膝盖,看着我爸紧抿着渗出血来的唇。
对明沧虽然有点情意,可也没到要逼死我爸,或是不要命的地步。
挪了挪膝盖,对着那两具蛇血棺材,沉声道:“我,胡清颐,此生绝不会嫁……”
正说着,却听到后背二胡“嘶”的一声空响。
明沧幽幽的声音,从二胡中传来:“所以,是她,对吧?胡岂易你想杀了她,或是让她披蟒皮葬血棺换身骨血,就是阻止她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