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镜魔的话，不由的转眼看着被常叔喂水的人。
明明他它在喝水啊，嘴唇在抿，喉咙在动，怎么可能是死人？
但镜魔又不可能看错。
我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就算常叔没有恶意，可一旦被人撞破了不好的事情，说不定也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吧。
最近遇到深藏不露的人多了去了，我还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干得过常叔。
不过常叔喂完水后，就端着杯子走了。
我试探着往那躺椅走了走，有点后悔没有叫五妹一起来。
本来想着汪婶那样子，五妹多陪陪她也挺好的，可哪知道常叔家里还藏了这么个已死又未死的人。
躺尸上的人好像感觉我靠近，缓缓的睁开了耷拉着的眼皮，咧开干瘪得不成样的嘴，朝我笑。
我沉吸着气，却听到常叔道：“我一个老光棍，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可别介意。”
他这会居然还洗了一串葡萄过来，放在盘子里递给我：“就只有这个了。”
见我不接，拉了个小几放着，然后朝我道：“他不能说话，眼睛也发着昏，你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这能当不存在？
我轻易不敢窥探别人隐私的，在脑中让镜魔帮我盯着点动作，一旦有问题就提醒我拔刀。
镜魔现在藏我眼睛了，我一死，它又只能藏在镜子里了。
而且万一死得不太好，它被封我眼睛里了，也就跟我一起倒霉。
所以它在我脑中一边抱怨着追悔莫及，一边让我放心，绝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帮我盯着，绝对不让我死这里。
我伸手扯了粒葡萄，在手里慢慢剥着皮：“我想找十八匠问个问题。”
“咂。”常叔见我慢慢剥皮。
一把扯了粒葡萄，用力挤了一下，直接将果肉挤到嘴里，皮往地上一甩：“吃个匍匐，搞成你这样，什么时候能吃到嘴哟。”
我干脆连皮一起丢嘴里，抬眼看着常叔：“当年他们诛蛟杀蟒聚龙气，成功了吗？”
常叔扯着葡萄往嘴里挤，好像是那一粒太酸，呲牙眯眼，都酸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这是要转开话题，又问了一遍：“是没有成功对吧，所以九佬不再露面，十八匠后继无人，所剩不过寥寥几人。”
“成了。”常叔捏着的葡萄还没有到嘴里，就爆了皮。
淡黄还带着丝丝紫皮的果肉滚到他掌心，晃了一下，又落在地上，沾了一圈的灰。
常叔眼睛随着那粒果肉转了一下，将手里的葡萄皮甩开，沉声道：“胡清颐，胡家祖坟底下，是活泥。所以聚集龙气，得土龙转世。”
我听着只感觉脑袋里有什么炸开：“土龙转世？”
常叔扯了颗葡萄，往嘴里一丢：“对啊。他们倒是敢认，也不怕被找上来。可能就是他们把牛皮吹大了吧，后来破四旧，十八匠中，稍微玄一点的几个都没命了。”
“赶尸匠就是那时候差点死了，然后把手艺传给了要好的棺材匠，要不然龅牙曾怎么继承了两门手艺。”常叔一颗接一颗的扯着葡萄。
这时不再用手挤了，而是直接丢进嘴里，咬破后，再把皮吐出来。
这吃相很不好。
可我心神却有点飘，看着常叔嘴里呸呸吐出来的葡萄皮：“真的引土龙转世吗？”
“我不知道，九佬那边是这么说的。也就是因为这个，他们和柳家闹翻了吧。可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啊？又不像你家制二胡，能盖个章落个款。”常叔这会倒也没瞒着了。
我有点失神的点了点头，撑着膝盖起身，这会感觉腿上被猪咬的地方开始痛了。
土龙转世啊……
所以他们成功了？
可这怎么可能？
小时候爷爷最喜欢抱着我，跟我讲各种老故事，听《东方红》。
他一直很节俭，还要求我和我爸跟着他一起节俭。
一旦我们抱怨，他就会告诉我们，想当年……
想当年啊！
我从听到九佬十八匠诛蛟杀蟒聚龙气的时候，心里头就抱着嘲讽的。
认为他们不过是私心，搞些邪门歪道，刷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哪一个是好人？
我爷爷贪便宜，程富贵还帮着胡家村埋尸，龅牙曾一幅流氓样……
更甚至到现在，十八匠有的死，有的断了传承，都在这小镇上苟且的活着。
如果他们成功了，怎么会破败成这样。
可如果他们真的引土龙转世呢？
我只感觉腿有点软，朝常叔点了点头：“我先回去了。”
“为什么要问？”常叔却依旧扯着葡萄往嘴里丢：“都是些老古板的事了，有什么好问的。”
我呼着气，撑着窗台：“我要嫁柳家那条蛟龙了，就是想知道当初他们诛蛟杀蟒所聚的龙气，有没有消耗掉，会不会再有真龙出世。”
“如果胡家祖坟下面聚的龙气被消耗掉了，我也就放心了。”我撑着窗台的手指发着麻。
好像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了。
所以明沧就算离化龙只有一步，他却没有化成龙，就是因为龙气被消耗掉了吧。
“你放心嫁吧，已经消耗掉了。”常叔重重的呸了一声，将葡萄皮吐出来。
难道正经的朝我道：“胡清颐，他们再不好，但他们在那个时候，用最坏的手段，可能做了一件最正确的事情。”
“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改变一个时代，力挽狂澜，是有很多小人物，更甚至一些不入流的人物在背后努力的。”常叔好像咂着水。
朝我沉声道：“有些人会在成功后登上历史舞台，有的人会腾达，可有的人依旧会永远都被困在淤泥里，你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只要消耗掉了，我就放心了。”
可就在我朝外走的时候，常叔却突然叫住了我：“那个明沧先生当年是自愿被困的。”
“我知道。”我不想再提明沧。
我知道他自愿被困胡家祖坟是想拿一缕活泥气，让柳容春腹中那个孩子安全生下来，可这也不过是一个局。
常叔却幽幽的道：“他其实想脱困很简单的，他想要的东西，在他主动入胡家村时，胡莫闻已经给他了。”
“可他知道胡莫闻所求后，依旧自愿让胡莫闻剥了皮，将自己一身龙气融入胡家祖坟底下。”常叔呼着气：“你们最近是不是在查那些事情？”
我听着常叔的话，有点不解。
扭头看着常叔：“你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
常叔呵呵的笑，朝我沉声道：“你猜我是什么匠？”
他手指一点，那剩下的半串葡萄就自动到了他手边。
常叔咬着葡萄，朝我道：“我爸一直在说他。你知道明沧想要什么对吧？一缕活泥气，融得两物生。他想要一个孩子，胡莫闻当时知道后，直接以血为引，从胡家祖坟下面引了一缕活泥气给他。”
“可明沧拿到后没有走，只是让人将那缕活泥气送回了柳家。他当时离化龙只剩一步了，周围已然龙气萦绕，九佬十八匠联手都困不住他的。那时的他，比现在厉害不知道多少。”常叔直接用嘴咬着葡萄。
轻声道：“我爸一直感慨，如果不是他舍弃自己一身蛟龙气，他们或许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可能是那时的明沧一把二胡，一根竹杖，黑布蒙眼，帮人算命，游历人间，所见人世疾苦，比偏居一角的十八匠多得多，所以他才知道什么最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