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常叔的话，原本还沉重的心思，却慢慢的有点好笑。
他的话里，好像无论是九佬十八匠也好，明沧也罢，做的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转眼看着坐在躺椅边的常叔：“明沧自愿被剥皮困于胡家祖坟，那是民国时的事情。你说得没错，土龙转世这种事情，是真是假，不知道？”
“是谁做的，也没有落款盖章可以确定，就算是真的有土龙转世，又怎么确定是九佬十八匠做的？就凭他们自己说是？”我听着冷呵一声。
想到柳月梦那辆白底黑字的车：“常叔，现在事情成了，他们想往自己身上贴金，胡乱扯大旗，我们也找不到理由来证明不是。”
“可是后来杀的那些蛟蟒呢？戚家从外地运蛟蟒进来，没有多少年呢？还有楚湖呢？”我盯着常叔。
轻声道：“楚湖被剥皮困于胡家祖坟，是二十一年前。从那时到现在，没有什么土龙转世了吧？你们又在诛蛟杀蟒做什么？”
如果说民国初年，他们诛蛟杀蟒，是为了那个所谓的聚龙气、创真龙、平乱世这个由头。
可后来呢？
土龙转世就算成真，也就是开国那一年可以定下来。
后来他们还在诛杀蛟蟒啊？
就我知道的就有楚湖？
他们那时又图什么？
如果只是柳月梦想困住楚湖，或是想制把蟒皮二胡，不将楚湖埋入胡家祖坟也可以的。
毕竟黑摩不也照样被剥皮造了二胡了吗？
可她的蛇身不也是好好的在外面了吗？
为什么楚湖就要被困在胡家祖坟？
所以那所谓的创真龙、平乱世的口号，根本就是假的。
常叔听着我的反问，脸色沉了沉，拎在手里的葡萄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撸了下来。
一颗颗紫滚滚的葡萄滚落在地，却并没有汁水出来，落地似乎就成了葡萄干。
我盯着那些干瘪的葡萄，以及常叔旁边躺椅上宛如干尸的躯体。
反手握着尖刀，朝常叔道：“我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来确认一下龙气有没有被消耗。当年的事情，或许十八匠也是被骗了。”
常叔冷呵一声，一把将手里的葡萄梗摔在地上。
跟着一转身，居然直接躺在了那具干尸身上。
怪的是那具干尸居然手脚并用交叠着从后面抱着常叔，两人就这样躺在躺椅上摇了起来。
在咯吱的躺椅摇晃声中，常叔幽幽的道：“这是真是假谁又知道呢。可一堆身逢乱世，空有一身匠术，却依旧吃不饱穿不暖的匠人，听人说他们可以创真龙，平乱世，说他们能有大作为，还会给他们安排好一切，只要他们去做就行了。你说他们会不会信？”
“胡清颐，你能指责他们，除了你现在身受其害，更多的是，你不知道他们当时有多痛苦。”常叔躺在那垫着一具干尸的躺椅上。
朝我挥了挥手道：“你们生活在太平盛世，不会懂他们这种身逢乱世、要卖儿卖女而活的痛苦。就算他们也知道可能是假的，可那而言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他们也奢望一旦成了，救的不只是他们，而是所有人。”
“就像你在北方遇到明沧，也知道明沧在骗你。可那时他就是你的救命稻草，你也选择了相信他。土龙转世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你问了，我就说了，你走吧。”常叔好像有点疲惫，将手收回去，耷拉在躺椅边不动了。
我听着他这样形容明沧，突然感觉心头发冷，原来他们都知道，明沧相对我而言就是那根救命稻草啊……
扶着墙朝外走，刚走两步，就见半开的门后面钉着一个相框。
虽然相框落了不少灰，而且半遮半掩着，可镜魔立马朝我脑中道：“就是那张合照。”
“你拿走吧。”常叔都没睁眼，就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二十一年前十八匠已经不全了，九佬 也从未露面，就当是个纪念吧。”
依旧让镜魔帮着盯着，我伸手将相框取下来，朝常叔点了点头。
就在我出门后，这才发现外面一片漆黑了，那扇门自己“啪”的一声就关了。
只有老旧的躺椅因为摇晃咯吱作响的声音。
我将相框收进背包里，看着皮卡上一堆的东西，正打算打电话给五妹，让她来接我。
就见黑暗之中，那辆大g闪着远光飞快的划破夜色而来。
五妹直接摁下车窗，朝我道：“上车。”
就算开车，她腰上也还系着那个装刀皮的皮带。
我将东西拎到后座，有点感激的看着五妹：“谢谢你来接我啊。”
她这是怕我出事，急急的赶来了吧。
可跟着一想，又不太对，五妹是怎么知道我来常叔这里的？
“上次你们去看的那个顾老太出事了。”五妹开着车子掉头，路窄，她前轮几乎都悬空一半了，然后一把方向打死，直接将车轮横了过来。
我吓得抓紧门把手：“你怎么知道？”
“那个顾华去找了梅姑，好像很着急。梅姑给了我电话，让我来这里找你。”五妹将车在这乡间小路上几乎起飞。
沉声道：“顾华说是明沧要给顾老太驱邪，让你一定去，说一个不好就要出人命了。”
我听着愣了一下，也知道明沧这是知道柳容春可能还活着，所以去逼问顾老太这个目击者了。
明明上次我从顾老太眼中看到的画面，明沧也是看到了，再气愤的离开的，怎么还去问她。
连忙将事情从头到尾给五妹撸了一遍，尤其是明沧将我当成柳容春的替身，借我这双眼睛在找柳容春的死因，结果发现……
好家伙，人家可能还活着。
“哇擦，这一对真的是势均力敌的渣啊！”五妹双手灵活的打着方向盘。
在这宛如巨大蛇身的山村公路上开得飞快：“可就算这样，明沧也不该渣你啊。果然公的都不靠谱，就该跟公猪一样，一开始就骟了。”
这话确实很有五妹的霸气。
我紧抓着门把手，不让自己被甩出去。
不想再纠结这种男女感情的事情，将九佬十八匠所谓的创真龙、平乱世的事情说了。
“土龙转世？”五妹自己打着方向盘都笑了，朝我道：“现在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个了吧？估计也就你爷爷给你灌输这种说法，来夸大自己的功绩。”
“他们倒是真的敢乱吹，人家是真龙转世，难道就不努力了？凭他们搞这些事情，就能平乱世了？”五妹摇头轻笑。
将车转动着，朝我道：“不过也可以理解，他们生活在那个年代，大家都苦，总得有点心理安慰。”
“可后来戚家运进来的那一些蛟蟒又是怎么回事？”我想到戚夫人说的话，总感觉这事后面还有一圈。
五妹也不知道，只是摇头道：“等有机会，我带你去找戚麟羽，我听柳化川说，他很邪性。”
这事还真需要在我出嫁前解决。
也就这会，五妹将刹车踩着都听到响，就算关着车窗，我都闻到了刹车片的臭味了。
她倒是一点事都没有，朝我道：“到了，下车。”
夜里外面很黑，我都没注意，五妹是怎么将车开进这桃林前面的。
我们一下来，顾华和秦琴立马冲了上来。
顾华朝我紧张的道：“胡姐，你帮我们进去看看，明沧先生说带着我妈进去和我太婆驱邪，可这会……”
就在顾华说话间，桃林里面，红绳上绑着的那些骨头哗得哗哗作响，还夹着顾老太昂首如同杀猪般的尖叫声，以及什么沙沙的响声。
明明没有什么风，可桃林里面的桃树好像都在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