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南方小镇,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姓朱,所以小镇的名字就叫做朱家镇。
比起临安城,朱家镇要暖和一些,虽然说已经过了中秋,但小镇仍然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朱家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因为往来的人少,所以客栈的生意一直很差,然而今年的朱家镇却比往年要热闹许多,进了八月之后,有一个商队来到了朱家镇,一行十几个人全都住在了镇上这家名为仙客来的小客栈里。
客栈老板的心情异常的好,因为这个商队的人出手大方,来的那天就丢给他一枚大大的金元宝,别说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就算是把整个客栈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起先,镇上的人对这个商队很感兴趣,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指着这个呢,但日子久了,人们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不再时不时地围着客栈打转了。
眼瞅着快到中午了,客栈老板就跑进厨房,要做菜的厨子尽心一点,毕竟现在客栈里住着的可都是贵客。
“请问有人吗?”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老板,好像有人。”厨子被老板盯得浑身不自在,听到有人来,立马提醒道。
“有没有人在啊!”是个姑娘家的声音,声音里略微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有生意上门了,老板自然是急急忙忙带着笑走出了厨房,他穿过一道月亮门,走进了客栈大堂。
这客栈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生得胖胖的,一双眯眯眼笑起来的时显得特别的和气,这客栈小,所以他是老板也是掌柜的。别看他笑眯眯的,镇上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吝啬鬼。
他本名叫钱宏,因为眼睛里只看得到钱,镇上的人都喊他钱眼儿。
钱掌柜一出来,就看到了喊他的那个姑娘。
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姑娘,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但钱掌柜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这姑娘虽然生的讨喜,可穿的却极为普通,也亏得她这张脸,不然谁一看到她都要把她当成是菜场卖菜的大娘。
钱老板觉得,这是个没钱的主顾,要不是看她生的还算顺眼,他肯定是不高兴搭理了。
“姑娘,你这是要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钱掌柜的语气并不热情,只是应付地问着。
其实这也是因为那个商队来了,以至于区区几个铜板的收入他现在完全看不上,不然放在往常,就算是这样的客人上门,钱掌柜也会很热情的。
“有空房间的话,要两间。”那姑娘的语气很是和气,并没有因为钱掌柜的态度而有丝毫的不悦。
“两间?”钱掌柜很意外,这穷样的来住店也就算了,竟然一个人要住两间吗?
“有问题吗?”姑娘好脾气的问。
“姑娘,你一个人住两间,是不是有点……呃……我们这儿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一个晚上也要好几个铜钱的。”钱掌柜搓着手道。
“嘟——”他话音刚落,客栈门口突然射来一样东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柜台上。
就见一个长相十分贵气的少年走了进来,他怀里抱着一把剑,穿着一件青色锦袍,乌黑的发半束着,头上戴着一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玉冠。
他的表情十分不耐烦,皱着眉头盯着钱掌柜,“两个人住两间,够了吗?”
钱掌柜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他忙恭恭敬敬道,“够了够了,您二位楼上请。刚刚是我怠慢了,二位贵客不要见怪。”
钱掌柜爬楼梯爬的飞快,看样子他最近时运极佳,这接二连三有贵客上门,他几天赚的银子都抵得上过往几年的辛苦钱了。
“哎,小顾,你竟然不问好价钱就甩银子,这种行为太浮夸了知道么?”
这位钱掌柜瞧着十分寒酸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临安城里谁都找不到的苏迟。而这位抱着剑的贵气少年,自然就是白清风硬塞给苏迟的“徒弟”顾西辰。
他们离开了临安城之后,一路往南行,今儿个正好到了朱家镇。
“你现在很像七老八十的老阿婆。”顾西臣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这人到底还知不知道好歹了!
他刚刚可是好心帮她解围,若不是看不惯那掌柜的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他真是银子烧得慌才扔出去。
“你竟然还嫌我啰嗦!”苏迟怒了。
这死小孩真是没良心!
她虽然很穷,但是离开临安城之前,千寻燕给了她一个钱袋子。苏迟对千寻燕从来都不会不好意思,因为在苏迟的心中,千寻燕就是她的家人。
这一路上,她极少让顾西臣花钱,要不是为了照顾他,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钱袋空空被人嫌弃。
“二位,你们看这两间怎么样。”钱掌柜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然后又顺着走廊往前走了一段,直走到靠里面的两个相邻的客房。
他打开其中一间,将二人让了进去。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客栈,客房里的陈设也极为普通,就是一张四柱雕花大床,一张梳妆台,屏风后面还放着一个洗澡的木桶,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张简单的方桌和两只圆凳。
“把这边的窗户打开,就能看到我们朱家镇最美的景色。”钱掌柜殷切地打开了窗户,一阵温暖的风卷着一股清新的花香飘了进来,苏迟走到窗边看了看,景色的确不错。
不远处有一片黛色起伏的群山,因为天气还很暖和,树叶都还是翠绿色的,这么一看,那碧色浓的仿佛就要滴出来一般。
往近处看,有一片不大的湖,湖边还有一个凉亭,亭边种了几棵垂柳,这时节的柳叶脆嫩浓密,风一吹,柳条就不停地晃动。
客栈的后院有一扇门,打开那扇门就能走到那个凉亭,这里倒的确是个很闲适的好地方。
“隔壁房间也是一样的,二位可还满意?”得了那么大一锭银子,钱掌柜瞧着面前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亲切,就连苏迟那一身粗布荆衣都不嫌弃了。
“就这儿吧。”苏迟是相当满意的,事实上只要有个住处,她不是很在意客房是什么样的,毕竟她常年住的那个院子在下雨天还会漏雨。
对她来说,不漏雨,能遮风的屋子就足够了。
“掌柜的,有吃的吗?我们刚到这儿,有些饿了。”苏迟的肚子早就饿了。
“有有有,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保证让你满意。”钱掌柜一手关上窗户,领着苏迟二人出去了。
苏迟将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包袱丢在了桌子上,然后就跟着钱掌柜下了楼。
她在大堂坐下,让掌柜的上了两样下饭的小菜。厨子本就在烧饭,小菜和米饭很快就被端上来了。
苏迟饿得狠了,抓起筷子就开始吃,相比于苏迟的吃相,顾西臣就显得斯文多了,他虽然一直跟着白清风混迹江湖,但到底出身不俗,自小养出一股矜贵气质,所谓风骨,可不是几天江湖大锅饭就能抹掉的。
苏迟和顾西臣正吃着呢,外面忽然吵吵嚷嚷的走进来好几个人。苏迟懒得管闲事,顾西臣则是下意识地往那边瞥了一眼。
先进来的是个姑娘,她穿了一身紫色罗裙,头发编了许多小辫子,手足都缠着红线穿的小铃铛,此时她涨红了脸,杏眼圆瞪,很生气地在和另一个姑娘吵架。
另一个姑娘看着比她要大上一些,穿了一件白色齐胸襦裙,头发半挽,耳边簪着一只玉簪,她这打扮让她看上去更加清冷了些,她寒着一张俏脸,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十辈子的钱没有还。
说是在吵架,其实是紫衣的姑娘倒豆子似得在说,白衣姑娘只是听着。
“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没门!你要是继续这样,我才不看任何人的面子,我一定会宰了你!”紫衣姑娘撂下一句狠话,噔噔噔噔地踏着木楼梯上了楼。
跟在这两个姑娘身后进来的,是四个腰上挂着长刀的男人,他们或年轻或年长,但全都一言不发,当他们看到苏迟和顾西臣时,几人均愣了一下。
他们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无声地商议什么。
“红烧肉你吃不吃,不吃我全吃了啊。”苏迟没有回头,只是抓着筷子伸向碗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
“谁说我不吃!”顾西臣眼疾手快地抢过了那块肉,很是得意地放进嘴里。
那四个男人见到顾西臣如此孩子气的行为,也就没有再管他们两个,只是恭恭敬敬地看着那个白衣女子。
“穆姑娘,您别和三小姐一般见识,她就是这样的人,连公子都拿她没办法。”有个长相端正的年轻男人凑近了白衣女子,压低声音恭敬地说。
“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被称作穆姑娘的白衣女子,目光不经意地从苏迟身上扫过,也没有多言,转身上了楼。
那四个男人这回没有跟着走,刚刚和白衣女子说话的那个男人,看上去像是这四个人的老大,他走到一旁喊了掌柜,让他端两份午饭送上楼,而后就和其他三个人,选了离苏迟他们最近的一张八仙桌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