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惊动陈紫桓,放上一把火,两个宅子一烧,没了证据。
他找人顶罪也好,逃走也罢,抓到他的难度和定罪的难度都极大。且他心黑手狠,逃走之时就会杀了所有知情人。北郊荒宅和收容处的人,一个活不了。云之知道胭脂所言是真心话,担心她心中负担过重,压垮她自己。“你想逃走?”“我若逃,对不起凤药也对不起你。”“你是个傻子!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说到底这是朝廷的事。凤药想在内宫起复她自己能想办法!你且想好要怎么选择,我的傻姐姐。”胭脂当初找杏子拿药时很坚定,她一定要紫桓死,他做的事遇赦不赦。可随着时间推移,她越发感觉到紫桓内心的细腻,特别当她知道他为了活下去所受的罪,更认为他本质并非坏人。他有一次透露,已经在某处水乡置了宅子,他的钱足够两人快活地活到老。他每对未来的生活做一次幻想,胭脂的自责就更深一次。原谅我的动摇吧,我只是个普通人。胭脂心中呼喊。那些死掉的人是一条条命,她懂。可那些命离她太远了,太陌生了,她心疼不起来。对,她真的心疼不起来。这一点更让她羞愧,她认真审视自己,发现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对自己的怀疑,对紫桓的愧疚,像个磨盘负在背上,让她每走一步,都用尽全力。“我该怎么办?”胭脂自言自语。“你得好好想想,问问你的心。这件事我却不能为你拿主意。”“他那里的册子,你拿到了吗?”云之问。胭脂摇头,“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她内心明白自己在拖延,她不想开口,她怕一开口,紫桓真的给了她。这册子一交出来,一切就结束了。怕是再想见紫桓,就难了。一想到紫桓会被打入死囚室,那种又湿又黑又冰冷的地方,胭脂忍不住心悸,继而剧烈地呕吐起来。“你这样,孩子保不到生就没了。”云之十分担心。“不然先缓缓?”她拍着胭脂抽搐的后背,慢悠悠地说。胭脂歇会儿,喘过气道,“紫桓在处理小御街的房产,你看看要不要收了。”“不过,他是不会放低价钱出手的。他想敛财跑路。现在卖出去的一点,是以合作经营的方式,都卖给京中的夫人们了。”“铺子还由他经营,但已不是他的,所以我们其实随时可以跑路。”云之自打紫桓的小御街开起来,她的铺子一直在贴钱。生意入不敷出,幸而有梅姗的戏班帮忙贴补些。她从开始就是奔着紫桓坏事之后,能收了小御街。现在如何能看着那条街被分得四分五裂,落入他人之手。…… 云之送走胭脂,进宫去了。她去求凤药帮忙,小御街不能被别人刮分。说实话,陈紫桓眼光很不错,整个小御街整得像模像样。整条街两边植了树,家家店铺上挂着琉璃宫灯,夜间会点起粗粗的蜡,琉璃灯的光很是通透,整个街道被映得喜气洋洋。店铺的招牌和门脸用着上好的木料,这些东西不起眼却很费钱,旁人不晓得,云之最清楚。最费钱的是小御街的青石路,全部重修过,马车走在上头一点不颠簸,这种地方花的钱多还不显眼,他倒舍得。这么一个地方,能让云之的生意更上一层楼。紫桓来后,她终究没坐上商会会首的位子上去。商会里都是男子,只她一个女人。他们怎么允许一个女人当着男人们的头儿。云之从前并不想坐这个位子,现在她心里的想法变了。越不让她坐,她偏要坐上,哪怕只为了不让这些男人小瞧女子,也要霸着这位子不可。这些人里,七拐八绕,沾了皇亲的也不止她一人。独她是皇上最近的亲戚,自己儿子又小小年纪封了王。不管从哪里说,她都是最好的会首人选。此事,需从长计议。等她一手掌握了小御街,把现在会首的生意挤垮,看谁还敢对她的实力说出一个“不”。此次进宫,她心有个有谋算,需得凤药出手相助不可。只不晓得凤药现在还有没有这个能力。毕竟,凤药吃了皇上冷眼也有段日子,没听说她重得圣眷的消息。……进了宫在暖阁里扑个空,问了人才知道凤姑姑回含元殿近身伺候皇上笔墨了。最失落的人是明玉。她不明白,皇上明明已经叫人监视凤药,还破坏曹峥行动,明显是不信任姑姑,怎么说话间就又叫回含元殿?更让她难受的是凤药对她不远不近的态度。凤药出来休息散步时,她赶紧上前请安。随着凤药重回含元殿,原来给明玉冷眼的人也纷纷转了性儿,又上赶着巴结来了。可凤药明显待她不似往日。她的微笑还像从前,眼神中却没了亲近之意,就好像她和别的宫女太监一样。“姑姑近日好多了吧,恭喜姑姑又得皇上宠信。”“宠字不合适,信不信的,前段时间皇上只是叫我闭门读书,何时说过不信我了?”凤药微笑说完,迈步走开,一边应着旁人不停的问好。“姑姑原谅我吧,明玉吃过受冷落的苦头,吓坏了,不是故意的。”“无妨。保护好自己是应该的。姑姑没什么说的。”如意过来,冲凤药行个礼,乐呵呵道,“姑姑,小端王的娘亲寻您,我带到那边候着了。”凤药对明玉点点头,向着含元殿外没特定用处的空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