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药推门而入,看到云之在房中走来走去。
“有事吧?”凤药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屋内顿时明亮起来。云之走到凤药面前,郑重行个礼,“的确有事求你。”“是我能做到的吗?”“我也不知道以现在你的处境方便不方便?”“说吧。”凤药侧身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风景。“我想要小御街。”“我说过,陈紫桓不行了,小御街归你最合适。”凤药回头看着云之笑了一下。“可他现在已经转卖一部分铺子了,我不想拿到的只是一部分铺面,要想整条街都归我,需得凤药你伸手帮帮忙。”“我银子可以都给你使。”凤药误会了。云之摇头,“直接付出他要的数,太吃亏了,这陈紫桓是个能干的,连街尽头那边的欢喜楼都买下来了。”凤药只是冷哼一声,那楼估计紫桓没出多少钱就拿到了。那人最擅空手套白狼,看着文质彬彬一股子清贵公子气,其实吃骨头不吐渣渣。“和他做生意不能按他的条件来。他那里来往的都是贵人,不少搭着宫里的边儿。”“我心中有个主意,只是不太光明正大,说给你听听?”凤药横她一眼,“如今与我生分到这种地步?有话还不快说呢。”“今儿过来,看你气色不大好,像是生着气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你现在瞧着总叫人打怵。”凤药笑了,像旭日东升,马上暖了起来。“偏你有这些虚屁放,非叫我骂你几句才高兴?前几日不过在书房闭门读书,已有人等不及远着我,这两天皇上生病我过来帮点忙,就看了场人情冷暖的戏份,好笑又好气,哪有好脸色,原想着真心能换点真情意,是我多想了,宫中原是以利益为先,何必在乎这里的情份?”“我顾不上那起子小人,我有重要事情做呢。”“要不是你说我甩脸子,我真懒得解释,现在能叫我还有点真心的也就咱们几个打小混在一起的姐妹了。”凤药发了通牢骚,心情也从郁闷而晴朗了。“你瞧瞧,原该同我说一说的,这会儿脸色不是好多了?”云之笑道,“咱们女人不比男子发泄的方法多,咱们心情不好了,同好姐妹说说话就是疏散。”“行了,还是说咱们的事吧”“你知道陈紫桓从前为了打出自己货品用过什么手段吗?”凤药听闻过一点,她心不在生意上,所以不知云之打的什么主意。“我受了不少启发,想用他的手段叫他吃个亏,只需你为我推波助澜一番。”她细细说给凤药,凤药点点头,“我只是闭门读书,就算失势也没这么快,这么点小事,我能给你办。”……云之告辞走后,凤药没急着回含元殿中,而是找了个小宫女,把小桂子唤过来。屋里没别人,小桂子给凤药行了礼,“凤姑姑有何吩咐?”“你师父好些了吗?”“多谢姑姑一直叫薛大学士看着一切还好,薛青连大人孤傲,只有您能使唤得动。”凤药摆摆手,“想当年我入宫,宋公公没少照顾我,那时你还是小太监呢。”“是,这些年姑姑对我们照顾颇多,连师父都时常赞您,有您在皇上跟前,咱们的差事就好当。”“那姑姑有件事托你办一办,你可愿意?”她看着小桂子,似笑非笑问。小桂子赶紧答,“您说说什么事,咱们能办得到不能。”凤药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小桂子问,“这样真没事?”“有我在呢,不能叫你吃亏,不然以后谁敢为姑姑办事?”“那我等姑姑信号。小桂子先退下了。” ……凤药有把握小桂子能帮自己这个忙。多年宫廷生活中,她帮过小桂子不止一次两次。大家都在皇上身边侍奉,本该互相帮助,她了解小桂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凤药回到寝宫,皇上正拿着折子剧烈咳嗽,面色通红,凤药紧走几步,跪下,“皇上息怒,任何事情的进行都得慢慢来,有反复是正常的。”皇上把那折子摔到地上,一阵咳嗽过去,他喘着气说,“你瞧瞧朕派出去的钦差是怎么说的。”凤药知道,这折子是她摘的节略。人口政策执行的不好,各地方设置诊所情况也不容乐观。女学兴建更是迟迟没有一点盼头。各地方都喊着没钱,加一点盐税却令所有大盐商叫苦不迭。“这些人,眼里只有自己的丁点利益,朕自登基待他们够仁慈的了,现在国家有需要,这些人……咳咳……”“皇上息怒,整顿税收,可以放在下一步执行,不过……恐怕也不好推行啊。”李瑕有些丧气,咳嗽过后的脸色苍白。凤药心里一阵发酸,谁料得到一个君王,也会有这样无助、凄凉的时刻。不过李瑕的丧气只是一瞬,他撇嘴一笑,“他们以为朕是先皇那样的皇帝,真是高看朕了。”“朕先养好病,再好好整整这官场的不正之风。”但凤药不这么看,就算杀了这批官,再选的官员也不可能都出自寒门。就算读书考功名,有钱有权人家的公子哥,请得起好老师,比寒门学子有利条件多得多。不止如此,据凤药所知,科举舞弊已经有了端倪。这些人一旦掌权,是不会甘心从权利之巅上下来的。皇上只头疼病头,脚疼医脚,除不了这顽疾。但现下政务问题堆积如山,也只得先如此。好在李瑕是个有韧性的,一次再一次的磨难和失败,只会激起他的斗志。见皇上强行压住火,凤药掐准时机,喊了声,“上点茶水点心。”“皇上忙一早上,歇歇吧。”“你也累了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歇了不足三个时辰。”皇上体贴地问凤药。只有两人在的时候,他总还流露出从前那个半大少年的影子。“还好,就是这会儿有些饿了。”凤药不好意思一笑。小桂子得了信号,拿了茶和点心送上来。“御膳房新领的茶送过来,姑姑也一起尝尝?”他放下托盘退出殿外。凤药先给皇帝倒了一杯,皇上因为风寒不很能闻得出气味,一口气喝下——茶是半温的,一股浓烈的香气直冲颅顶,连受过寒的鼻子都能闻得出来。他将口中余茶吐回杯子,向殿中一砸,茶碗破碎发出巨响,他怒喝,“来人!”凤药赶紧自己倒了一杯尝了尝,皱眉将杯子放在桌上。其实也不难喝,但皇上只要心中存了气,总爱在旁的事情上挑剔——他例来如此。小桂子上前跪下,“皇上是不喜欢这新贡的茶的味道?下次奴才再也不上了,奴才会马上知会内务府不必再贡此种茶叶。”“叫他们查清,到底谁弄来的这些茶?这种货色也能走进内贡,给朕查!谁吃了好处,革职查办!”他声音不免大了些。“皇上息怒。”凤药向小桂子一使眼色,公公喊来小太监先收拾清楚,磕头道,“奴才这就去办。”“算了皇上,这种口味,京中很是流行,一般人还喝不上呢。”凤药轻描淡写,“想来内务府也是想叫皇上尝个鲜,兴许喜欢呢?”“以前就送过类似的,只是香气不同,朕从不喜欢太过夸张的东西,还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凤药目的已经达到,冲小桂子使个眼色,叫他先退出殿外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