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啊，我是你亲哥啊，老妹儿，你下手不能轻点。”
光线幽暗的包厢内，容貌艳丽的女子一巴掌呼在老陈头顶，四周闪烁的微光打在女子的过膝红裙上，折射出朦胧的光晕。
“你还知道你是我亲哥？一来就给我找事！“似乎不解气，女子又是一巴掌。
”你什么身份啊，这么嚣张，大厅里的人身份是排不上号，可里面不少都是督查局的条子，你们的身份经得住推敲？”
气头上的女子双臂环抱，扭头看了眼身后沙发上的三人。
“老猫雷管你们也是，这蠢货发疯你们也不知道拦一下，就由着他乱来！”
被训话的二人，此刻没有一点平时冷厉的作风，规规矩矩正坐着。
老猫压低声音给秦川介绍着，“这是我们在命运巢都据点的总负责人，也是老陈的亲妹妹陈菁华，你叫她菁华姐就行。”
秦川从陈菁华身上，仿佛看到自家姐姐发怒样子，他愣愣的点了点头。
陈菁华作为负责人，自然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只是看着秦川拘谨的少年模样，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挥手打下。
“啪！”
“嗷，老妹儿，你轻点！”，被打的老陈惨叫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鬼迷日眼的东西，人才多大你就给人家招嫖，你瞅瞅你呢死样。”
“你给我在这蹲着，动一下你试试！”拍了拍手，陈菁华按着老陈的脑袋坐在秦川三人面前。
她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老猫，“你们任务的目的地，务必要谨慎，虽然比不上高塔下的地方危险，可也是巢都城里最大的几桩密辛了。”
在老猫抽出文件的功夫，秦川隐约看见了“人体工厂”几个字样。
一边暗自琢磨何为人体工厂，秦川看向面前桌上的酒水，细密的酒花顺着透明杯壁缓缓上浮，破碎的瞬间，释放出酒精特有的辛辣气息。
“秦川是吗？“陈菁华端起酒杯示意秦川，“要来一杯吗？”
“啊，不用不用，我....不能喝酒。”被打断了思考的秦川连连摆手。
见秦川一脸的抗拒，陈菁华眯着双眼咗了一口酒液，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打趣。
“秦老头那个酒鬼的孙子不会喝酒？说出去都没人信。”
秦川心头一动，赶忙正色询问道，“菁华姐你....认识老头子吗？”
“我想想.....”陈菁华撑在下巴上的手指微敲面颊，沉吟了片刻才再度开口。“我大概五年前进入命运巢都，差不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秦老头，当时我初来乍到，他倒是帮了我不少忙....”
眼见陈菁华再次沉默，不想放弃机会的秦川刚想开口就被打断。
“那.....”
“别想啦，你爷爷曾经专门嘱咐过我，让我以后见到你，不要告诉你他的事情。”说着，陈菁华一口饮下剩余的酒，随即长出一口气。
“再说秦老头整天神秘兮兮的，除了到我这蹭酒，谁知道他一天在干嘛。”
“这样啊.....”
眼见询问无果，秦川缓缓倒在靠背上，望着头顶散发出朦胧光晕的托顶灯，怔怔无言。
“别想那么多，秦老头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虑，指不定哪天他就自己蹦出来了。”
陈菁华满含深意的同秦川对视了一眼，随即起身向门口走去。
“你们先在这里修整一下，到时间了会有人通知你们。”陈菁华威胁的瞪了老陈一眼，“尤其是你，给我老实点，别给我整幺蛾子！”
“知道了知道了，老妹你慢走。”老陈点头哈腰的送走陈菁华，一扭头脸上的憨笑一收。
“这次任务的地区不容小觑，雷管你再检查一下带来的那些东西，确保不要出问题，老猫你给秦川讲述一下任务的流程，都别出岔子！”
此刻的老陈满脸严肃，与平时那个不着调的模样判若两人。
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变化，秦川也是迅速脱离了迷茫的状态，接过老猫递来的文件。
“这是.....”
仅仅只是片刻功夫，秦川便瞳孔紧缩如坠寒渊，仿佛轻飘的纸页上承载了何等难以示人的真相。
剧烈的情绪波动下，秦川额头不知何时浮起一层薄汗，他粗声质问老猫，“这怎么可能！”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真相？”老猫似乎对秦川的反应早有预料，“下城区承载了它无法承受的人口负重，饥荒、瘟疫随时都能让整个下城区陷入崩溃。”
说着老猫示意秦川看向文件上，关于下城区人口的分布情况。
“前时代人类曾做过一类实验，在提供足量空间、食物的封闭空间内，让老鼠肆意繁殖生存，你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吗？”
老猫双手在秦川面前作出爆炸的手势。
“不论多少次实验，无一例外都是崩溃！”
“随着老鼠代代地繁衍，数量过剩的鼠群会在空间不足、食物短缺的威胁下彻底崩溃，随之而来的就是鼠群间的互相厮杀，直至种群灭亡！”
看着秦川有些呆滞的反应，老猫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是不是很像？”
“什么？”
“这样的鼠群是不是和下城区很像？”老猫伸手开始逐一列举，“人口过盛、生存空间严重不足、食物匮乏、瘟疫滋生等等。”
听着老猫地叙述，秦川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文件，纸页撕裂的声音打破了二人间短暂的沉默。
“可偏偏，原本注定崩溃的结果，在这片下城区出现了例外，你觉得是下城区的居民有着圣人般的品格，可以毫无保留的携手抗拒灾难的到来？”
说到这里，老猫自己都嗤笑了一声。
圣人？牲畜还差不多！
“还是说，高塔上的伪神真的掌控着命运，让“鼠群”得以幸免？”
“够了！”秦川低吼一声，神色狰狞的再次看向手中褶皱破碎的文件。
问题的答案就在这张轻飘的纸页上，“人体工厂。”
一直沉默着的老陈开口接替了老猫的工作，“在如何解决饥荒、瘟疫造成的人口迅速衰退这个问题上，命运的伪神找到了新的解法。”
香烟燃烧散发的青烟，遮住了老陈的面容，只剩下低沉的叙述声。
“既不用提供足够的食物，也不需要费心的开辟新土地，一座深埋地下的巨大工厂，源源不断的为下城区生产着人口。”
老陈的声音中满是嘲讽，“养殖场里死掉了多少猪，就再补充多少，多么朴素的养殖思维。”
“该死！你给我闭嘴！”秦川双手重击桌面，巨响声让灯光里漂浮的尘埃都震动起来。
“制造人口消耗的资源，远超过维持相同人口的消耗，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岂不是多此一举！”秦川如同嗜血的孤狼，死死盯着面前的老陈。
他需要答案！
即便下城区宛如人性的墓场，可当他得知自己生活的世界，不过是被人有意圈画出的“猪圈”时，难以抑制的愤怒依旧无法平息。
“信仰。”
“什么？”
老陈张嘴吐出一大口烟雾再次强调道，“信仰。”
荒谬的答案一度让秦川怀疑，坐在自己面前得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疯子，秦川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瞥了一眼秦川的小动作，老陈却是再次深吸了一口香烟，“你以为….只有你会愤怒吗？如果我是你，就会好好把接下来的话听完.....”
猩红的烟蒂被辗灭在桌上，秦川透过烟雾对上了老陈猩红的双眼，只一瞬间，秦川就感受到他压抑的盛怒。
迟疑了片刻，秦川收拢心神，“….抱歉老陈，你继续。”
“命运的伪神需要人类的信仰，而信仰这种东西，只有在人最为绝望的时候才最为虔诚。”
老陈的话让秦川遍体生寒，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当食物不足以果腹，当寒风吹冻肉体，当人类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他们会不自觉的向更强者祈祷，这种信仰既廉价又虔诚，而这恰恰是伪神需要的。”
“将死者被榨取最后的信仰无声逝去，工厂内新的产品，会填补他的空缺，而下城区就是为了收割信仰而建立的循环猪圈。”
秦川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座贯穿高天死霾的高塔和其上盘踞的神明，“你....怎么证明你的话。”
“证据从来只能证明何谓虚假，而真相，从来无需多言。”老陈随即又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火机飘摇的火光中，老陈缓缓道，“你只需要去见证，一切的真相都会摆在你眼前，去看看神明….是如何愚弄我等的。”
被抖落的烟烬落在桌面的文件上，点燃了那份关于“人体工厂”的报告，同时照亮了房间内四人因为压抑怒火紧绷的身体，老陈一字一字的沉声道。
“你爷爷让我带句话给你，倘若你觉得神明愚弄了你，你应思考，你何时见证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