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几乎是无言的,快吃完的时候江祁放下空了的酒杯,“下一步什么打算。”
他们都清楚,她要做的事情还多。何家没落的原因潦草不明,全权掌控盛世集团的路也还长。
娄余年既然找了江祁签合约做合约情侣,自然就是需要江祁手上的资源。
他也想,帮到娄余年。
“我想回何家祖宅,家里这么些年也没人回过,妈妈已经不在了……我应该带妈妈回家的。”
窗外的星星一眨一眨,娄余年的明净的瞳也是,江祁低头浅笑,抬头跟自己的星星说:“我明天没工作,陪你和伯母一起回家。”
这话要是让程成听见,高低得焦头烂额的给自己的大老板打个问号。
明天。
一个重要的跨国线上会议,一堆等着他亲自签字的合同,还有琐琐碎碎真余科技要处理的事。
今天下午他才一一给江祁汇报过,把明天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严丝合缝。
不夸张的说,江祁一整个需要高速运转才能完成的工作。
娄余年这一句话的功夫,下至几千万的合作在江祁的一张嘴里都没工作了,都清闲下来了。
就留程助理在真余科技大风车吱悠悠的转。
娄余年又哪里不知道江祁其实有的是事情要处理,江祁回宛城接手真余科技还没半年,要站稳脚跟有的麻烦的。
哪怕不是刚回宛城,一个这么大规模的企业上上下下也有的是他该忙乱的。
只是如果直觉和模糊的记忆不说谎,那妈妈应该也希望江祁来她的家里陪陪她的。
“那一起去。”
她听见自己说。
送走江祁后,娄余年洗漱完就一头栽在床里,难得的做了个好梦。
梦里何家院子的花还盛放着,窗外是暖暖的太阳和柔柔的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树,晃着腿坐在树干上嬉笑。
娄余年笑的灿烂,比夏天热烈的太阳还晃眼,手里还抓着颗刚摘下来的小红果子。
树下是妈妈和幼年版的假正经江祁,甚至还有在他们身后的娄山关。
何姝芸一脸忧心的,应该是怕自己下不去。怀里还抱着只漂亮的小白猫,看着已经困的睁不开眼,钻在妈妈胸口小憩。
江祁手支着树干,对她指指点点的,显然再过几分钟也得爬上去陪她,或者想办法给她整下去。
而娄山关那时也笑的无奈且宠爱,手臂张开,随时打算抓住有可能因为胡闹再掉下去的她。
太不科学了……
一幕幕闪过去的画面,像真实发生过的每一天。
每个人的脸和声音都清晰可见。
每个人的爱都拥簇起来。
她恨不得一直延续这个梦境,于是她在重生后的今天,第一次睡到错过早餐时间。
中午十点的太阳对于刚睁眼、睡前还忘拉窗帘的人来说格外刺眼,娄余年眯着眼睛慢慢适应烈阳。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梦好像在告诉她那是她失去了的童年回忆的一角。
她却没法说服自己。
……
江祁和妈妈总能解释的通,可是娄山关这副慈善的样子,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明明在这两世,都从始至终没有被这个父亲爱过。
娄余年宁愿相信自己是因为火星撞地球才会莫名其妙的失忆,宁愿相信自己其实是一本书的角色所以才能抽到重生的名额。
也不敢相信,娄山关会像每一个幸福家庭的慈父一样看着她胡闹,替她兜底。
……
江祁也快到娄宅,她没时间整顿梦境就匆忙地开始收拾。
才在梦里见过见过江祁,所以下午再和江祁一起走时,以前那点仅剩的不自在也消失殆尽。
她的脑子里一看到认真开车的人就会充斥着江祁一比一缩小幼年版的样子。
还挺可爱。
其实是特别可爱。
给眼前正经脸的江祁代入小时候的准备爬树的可爱样子,狠狠地增强了娄余年的说话欲望。
“你爬果树的水平怎么样。”
……?
江祁只是在她面前偶尔话多,其实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突然这么问一下,也跟不上娄余年时不时就跳脱出成熟伪装下莫名其妙的脑回路。
“嗯……大概是,”他眼睛一转。
“你的小弟水平吧。”
江祁又笑地像个魅人的狐狸,又让娄余年恍惚觉得这人平时的冰山脸可能只是他的包袱。
霸总的包袱。
她怀疑江祁高冷的外表下没少在夜里偷看《和他追我逃霸总的99夜》什么的……
所以一直伪装自己和正常霸总一样:高冷、冰山脸、少言寡语、对女人过敏。
这些霸总的特征,就是江祁的霸总包袱,因为他是霸总所以他才变成这样。
让她抓到霸总包袱的漏洞了吧…
嘿嘿嘿。
娄家的别墅是娄山关在商界立足后选的址,坐落在和何家老宅不算远的山上,交通是不便的但是去何家老宅路程并不远。
于是车行进了十分钟不到娄余年就看到了一点点冒头的屋顶。
何家起家早,老宅历史也就久,一代代下来越扩张越大,现在俨然能算得上是大庄园了。
只是已经荒芜。
娄余年翻阅了自己上辈子的记忆,却发现作为母亲独女的自己居然从来没来过老宅。
甚至在她印象里,都没有关于何家人的任何记忆。
这样低调又张扬的老宅,说是宛城一批次的豪门家都不为过。
她怎么可能对这样的何家毫无印象。
那样辉煌过大家族,她又怎么可能对这些自己的亲人,毫无印象。
待停好了车她才定下来好好看这座老宅,除了一棵和梦里别无一二的果树还旺盛着,其他都早就落了灰。
杂草长上了台阶,窗台积灰,显然是多年没人打理过的样子了。
……
这座宅邸,和她仅剩无几的认知、记忆几乎相互驳斥着、对抗着。
何家哪怕衰败了,老宅也不至于这样的零落。起码在何姝芸逝世之前,总不可能从未回来过这里,起码不可能任由这里荒废。
就算是何姝芸病重没精力,娄山关又怎么可能会放任这样一个价值不菲的何家遗产在这里屹立下去。
好像自从她重生后的记忆清晰以来,这个世界就混乱的像一个未修缮完bug的游戏或小说。
因为她重生后的层层深入漏洞越来越大,记忆和事实也不断出现矛盾。
她的记忆有太多的不合理,何姝芸好像不是家中的独女,何家应该还有其他继承人。娄余年的意识清楚的告诉她,何家不只有妈妈一个人,她应该还有舅舅或姨姨。
可她的记忆却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人,好像是幻想一样,明明理应存在却搜寻不到。
按已有记忆里的故事来推理,何家家主她的姥爷和主母她的姥姥应该早就逝去了。
可是明明江祁还和她讲过他们一起偷听娄山关和她姥爷争执何家商业投资问题的故事。
她混乱的记忆告诉她,她起码见过姥姥姥爷,但记忆却又丝毫不给她一张清晰的脸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娄余年木着不断回放记忆,木着和矛盾挣扎对峙。
她感觉有记忆像丝线一样窜入自己的脑海,却无法将他们合理化后再串联在一起。
上一秒在记忆里看到江祁,又莫名其妙的跳转到她睡晕在键盘上。又看到娄山关,却是和妈妈正在恋爱的样子。还看到柳川,恍惚身穿白色婚纱的样子。
“不对……”
娄余年声音不大,也足够江祁听清。
“怎么?”
“记忆不对什么都不对,全都是……”
……
“漏洞。”
她抱着头,眼睛用力地闭紧,眉毛也因此紧皱着,一副痛苦的样子丝毫没了来时路上的轻松。
江祁反应的快,没敢多磨蹭立马把娄余年横抱起来往车里返。
到车里给娄余年系好安全带以后,开出来来时两倍的车速往最近的医院赶。
刚开出何家宅邸没到一公里,娄余年眉头慢慢舒缓下来,呼吸也不再像刚刚一般急促。
等再看不到老宅在远方也能看得见的屋顶时,娄余年已然恢复了来时的样子“没事了,我已经好了。”
还怕江祁不相信一样,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来证明自己头一点都不疼了。
虽然是这样……
最后还是被江祁抓去医院全身体检了一轮证明的确一点异常都没有后才罢休。
等最后一项脑ct无恙后,江祁的冷脸面瘫霸总包袱才终于放下了些。
“是想起来了什么?”
洞悉一切的狐狸还是关心地看着木然接受一张张体检单的娄余年。
“有想起来很多,但是……没什么有用的记忆。”
她想了想,还是隐瞒了自己对记忆的怀疑。
如果记忆是有bug的,世界是有bug的。
而她尚且还没精神分裂,是个神经没出任何问题的人。
那……
现在的一切和重生前的一切,真的是真的吗。
她是真实存在着这个时空的吗。
这个世界的人是真实的人吗。
或者和她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