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楚迟渊心如刀绞,他声音里像是含了沙子,忍了好久之后,才起身朝外走去。
在出去之前,他扭头看到了楚迟阑低垂着头,而口鼻中渗出的血迹也滴在了床上。
鲜红刺目的血迹那样刺眼,刺痛了他的眼睛。
楚迟渊没再停留,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青俞等人还在等着他,看到楚迟渊出来的时候,立马就要过去替他打伞,楚迟渊拒绝了。
他独自一个人走到了雨中,夜色中,大雨下的急促,楚迟渊立在湖边,看着湖面上被雨水打湿而泛起的涟漪,他沉默了良久没有说话。
青俞和擎南站在不远处,想过去但是又怕打扰到殿下,正当他们放心楚迟渊的身体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扭头看过去,便看到太子妃带着璟公子走了过来。
两个人连忙迎了过去,“娘娘。”
沈云霜看到楚迟渊站在那里,不由得沉下眼眸,“我和璟儿过去看看。”
青俞和擎南这才松了口气,有娘娘和小公子过去劝说殿下,一定可以劝说成的。
楚迟渊站在雨中,修长挺拔的身影像是黑夜里的山,他神色冷寂,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黑衣黑发,衬得他本就削瘦苍白的俊脸更是带了和平日里不同的低沉,消减了戾气,多了一丝无奈。
璟儿跑了过去,他如今的个头已经到楚迟渊的腰上了,扑过去就抱住了楚迟渊,然后软糯糯的喊了一声,“爹爹!”
楚迟渊听到这声爹爹,僵硬的背脊也软了下来,他眼神松动的那一刻,转过身去看璟儿。
璟儿小脸白皙,乌黑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他伸手将伞递给楚迟渊,“爹爹帮我撑伞好不好。咱们两个人一起撑伞。”
楚迟渊回头看了眼沈云霜,沈云霜撑着伞冲他温柔浅笑。
楚迟渊这才垂眸将璟儿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打开了伞,父子二人共用一把伞。
璟儿搂着楚迟渊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叫你爹爹吧?”
楚迟渊情绪缓解了些,他撑着伞的手弯着,正好让璟儿坐在他的臂弯里,“为什么?”
璟儿认真的说,“你当时要离开京城,我听你的话保护好娘亲,可是娘亲对你日思夜想,每天都盼着你回来,璟儿都看在眼里,知道娘亲超级超级喜欢你……”
沈云霜,“???”
沈云霜的脸颊都红了,本来打算让璟儿劝说楚迟渊的,谁能想到璟儿竟然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什么时候表现的对楚迟渊日思夜想了?又什么时候对楚迟渊喜欢的不得了了,这小家伙怎么还会添油加醋的说话呢。
看到夜色这种沈云霜通红的脸颊,楚迟渊心情大好,他含笑看向旁边的沈云霜,“原来我没回来的这段时间,娘子如此惦记我,想念我。”
沈云霜伸手轻轻推的楚迟渊一下,“我那儿有,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胡说八道了。”
璟儿笑的合不拢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我亲生的爹爹了!”
楚迟渊嘴角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挑起眉头看着怀中的小家伙,“你亲生的爹爹?难道不应该说你是我亲生的儿子吗?”
璟儿文化知识不算太好,听到楚迟渊这么说,他伸手挠了挠头,一时的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看着他迷茫的笑脸,沈云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璟儿想不明白也干脆不想了,而是郑重其事的说,“爹爹,娘亲告诉我说今日爹爹很伤心,想让我安慰安慰你,但是璟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早知道就在学堂里面跟着师父好好学了。
不过璟儿想跟爹爹说,爹爹身边永远都有璟儿在,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抛弃爹爹的。”
听着璟儿稚嫩的话语,楚迟渊的目光也温柔了起来,他腾出另一只手,勾住了沈云霜的腰肢。
“爹爹也会陪在你们身边的。”
沈云霜笑着将圣旨拿了出来,那双有如荔枝般莹润的眸子里带着满满的柔情,“殿下先看看这个吧。”
这是皇上留给楚迟渊的。
楚迟渊疑惑的将圣旨打开,这上面是皇上的亲笔所书,在看完以后,楚迟渊猛然愣住了,眼中涌露出了诧异之色,方才的那些困惑和沉闷也都烟消云散了,换来的是眼底的酸涩和潮湿。
“原来父皇一早就知道皇兄是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弱者,所以一早就让人一直在研制各种的药丸……”
沈云霜今日也将圣旨看了一遍,她知道楚迟渊去见皇兄的时候就知道皇兄的身体必然是撑不住了。
但是沈云霜赶过去的路上,想到了皇上所说的那些话,他说他为皇兄也留下了东西,那一刻沈云霜就想到了这个圣旨上会不会有所指引……
没想到打开的时候果然看到了。
只是让沈云霜不免感伤的是,皇上很早之前就发现湘贵妃对他用香料了。
而这些香料应该不那么摧残人的身体的,可是皇上却格外的虚弱,原因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有一位医师,研制出来了能够治疗楚迟阑的药,而这味药的药引子就是用皇上的血来养成的。
因为用血养了很多年,所以才导致了皇上的身体一直虚弱。
而皇上也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如今能够治好皇兄的药丸也研制出来了,可是皇上的身体也……
楚迟渊伸手将沈云霜搂在了怀里面,璟儿也看出了楚迟渊的情绪不好,乖巧的坐在楚迟渊的臂弯上。
沈云霜伸手摸了摸楚迟渊的脸,然后冲着璟儿眨了眨眼,接收到娘亲的信号,璟儿连忙抱住楚迟渊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说,“爹爹,你不要伤心了,你要是伤心的话,娘亲跟着你伤心,那娘亲肚子里的小宝宝也要伤心了……”
楚迟渊诧异的愣住看向沈云霜的时候,沈云霜温柔的点头,楚迟渊的目光下移看向了沈云霜的腹部。
他甚至不敢开口,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沈云霜将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肚子边上,让楚迟渊轻轻的抚摸,“是陆大人替我把麦拔出来的,在我们跑出来拿圣旨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
自从楚之白离世以后,楚迟渊倒是给他留了体面,让人秘密将他下葬了,若是换做寻常的乱臣贼子,必然就是直接丢在乱葬岗,任由野兽啃咬了。
在这期间,佟绾宁一直都住在太师府里,看到外面下着雨的时候,佟绾宁一个人心虚烦闷的走了出去,站在凉亭之内望着周围的雨声。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正因为迷茫就像是一团迷雾和棉花,将她紧紧的包裹着,让她扯不开,也理不清楚。
这样的情绪是最折磨人的,或许也只有站在这里才能稍稍平复心中的难受。
就在这时,佟绾宁肩膀上多了一件披风,她低头看的时候,下意识流露出了一丝欣喜,扭头的时候却看到了裴景行。
佟绾宁心里竟然莫名有些失落,明明以前这是他最向往的,若是表哥能够对她表明心意,她必然要欣喜的一晚上都睡不着了,可是在扭头的那一刻,她竟然盼望着身后的人是楚之白。
可他永远都不会承认的,她和楚迟阑之间永远都是隔着恨的。
“表哥,你怎么来了。”佟绾宁素白的面容被风吹得有些凉,声音也如之前那般清丽动人,一切都和嫁给楚迟阑之间没有任何的区别,可是唯独眉间多了一抹化不开的浓愁。
裴景行站在了佟绾宁的身边,两个人并肩站着,“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去休息?你现在身怀六甲,要注意不能着了风寒才是。”
裴景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关心她,以往裴景行对她是疏离的,虽然裴景行心中对她有意,可两人之间总是保持着一种距离,这个距离是佟绾宁认为夸不过去的。
她认为自己配不上裴景行,可是眼下两个人站在一起,这个鸿沟倒是跨了过去,可是莫名让佟绾宁回归了自己曾经对裴景行只有兄长之情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