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大亮,地上有一层薄雪。
卜杏斜正在自家院里的露天茅房里倒腾,倒腾就是屙,屙屎。卜杏斜铆足了劲,嘴里刚发出“嗯”的一声,突然听见一个重物“啪”的一声落在院里。卜杏斜赶紧擦了屁股,提了裤裆,踉踉跄跄冲到院里,在薄雪中找到一个和石块绑在一起的纸团。打开看罢,卜杏斜脑仁“嗡”的一下发热,两只圆眼睛一闭,雪白的牙齿一咬,双手使劲把裤带一勒,鼓嘟嘟的脸上顿时染上褐红的怒色,然后膀子一甩,大步跨出街门。
卜杏斜家的街门比其他人家的街门格外破旧,和贾达理家青砖铁皮街门更是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卜杏斜一出街门,半道上捡了一块半头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照着贾达理家的门扇就是“当当”地砸。脸急得通红,边砸边喊:“贾达理,你出来。老毛驴,你出来……”
贾达理年近五十,中等个子,脸长眼小,右腮上有一撮虬髯。上身穿一件黑皮袄,下身穿一件中式蓝色棉裤,正在院里一张高桌旁用毛笔写字。卜杏斜砸门的时候,他抬头瞟了一眼街门,轻蔑地笑笑,又板起那副文绉绉的面孔,得意地自我欣赏刚刚在麻纸上写罢的四个柳体大字:“天赐良机”。
雪粒落在贾达理的衣服上、麻纸上,白生生的,手和脸也冻得通红。许多人都不明白,室外墨汁蒸发风干的更快,贾达理为什么不怕浪费还要露天书写?有人说他是张扬,为了让人看见显摆;也有人说他圪缭反背筋;还有人直接问他为什么?他呢,故弄玄虚地干笑两声,捻捻虬髯,不作回答。贾达理在处理许多事情上与众不同,总是按着自己的一套行事。
卜杏斜和贾诚信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候,醋作为调味品,由供销社定期供应。虽然金泊村大多妇女会做醋,却被当做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了。只有柳岸柳夹早带黑偷偷地做,做好后贾达理私售,赚钱不少。卜杏斜和贾诚信看在眼里,打算结婚后也做醋,因为当地人顿顿用餐都有吃醋的习惯,即使不会暴富,但光景肯定难过不到哪里。可就在他们暗暗做筹备工作的时候,贾达理突然对他们进行封杀,不让他们往来。气得卜杏斜哭了又哭,闹了又闹,贾达理就是不松口。无奈,卜杏斜和贾诚信想下一招,俩人决定私奔。到内蒙古锡林浩特卜杏斜家一个远方亲戚那里,当牧民放羊去,让贾达理想找都找不上。可就在昨天晚上,贾诚信让贾达理给“禁闭”了。卜杏斜气得火冒三丈,不计后果地使劲砸门。
“啊呀!谁敲门?你也不去看看?”就在这时,头发略显凌乱的柳岸柳,一边在棉袄上擦着沾水的手,一边火急火燎地跑出来。
贾达理拿笔的手停在半空中,蹙了一下眉头,没给柳岸柳一口好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叫唤个啥?再说,不看我正在用笔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文言文:“吾以女为死矣。”
贾达理不知在什么情况下,冷不丁说上一半句文言文。柳岸柳又没有上过学,不知所云,只能从表情和语境中猜测。柳岸柳听了“吾以女为死矣。”依然不知道是什么意识,但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可对“用笔”二字听得多了,明白是啥意思,也就没给他一口好气,“咹,你说啥你咹?成天起来就知道个胡写乱画,能写画出个精呀怪?看不把门砸烂了?”
经柳岸柳这么一说,贾达理侧耳细听,卜杏斜的喊叫打砸越发恐怖,“贾达理,有本事你出来。老毛驴,你给老娘放了诚信……”听着听着,贾达理扔下毛笔,怒气冲冲地往屋里走。
柳岸柳见状,气得猛地一拍大腿,“啊呀,你怎么往回跑啊你?”
贾达理站在台阶上,扭回头,嘴巴一撅,眼珠子一瞪,戗道:“你知道个屁股沟沟。”
柳岸柳也瞪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呸,就你聪明。”说完,又说:“我就知道,关了诚信,她不会善罢甘休。”
屋里,二儿子贾转过正趴在炕上,装模作样地看一本名叫《智取威虎山》的小人书,三儿子贾来秀则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院里。贾达理看着两个儿子,问:“是不是你俩泄的密?”
话到此处,解释一句。贾达理之所以给两个儿子起名贾转过、贾来秀,就是想要一个闺女。却生一个是儿子,生一个是儿子。生下第二个儿子后,起名转过。意思是儿子转过去,下次生个闺女。生下第三个儿子后,起名来秀。秀,有俊美秀丽之意,多用于女性,其实还是想要个闺女。后来,柳岸柳却怎么怀也怀不上。急的贾达理每逢初一十五就烧香磕头许愿,不管遇到多大的事,从没有耽误过一次。在那个年代,许多家庭都是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贾达理是歪嘴嘴吃桃,偏偏儿遇上了偏偏儿。这也应了一句老话,缺什么盼什么。
贾转过和贾来秀互相看看,摇摇头,有点怯,异口同声:“没有。”
贾达理一本正经,“你们听着。你哥,关系的是咱全家人的命运。要是他考上了大学,咱全家人都沾光,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要是他考不上大学,咱,一家人,还得继续修理地球,面朝黄土背朝天,活受罪!”
门还被砸得“当当”响。
柳岸柳急,“啊呀,门被砸烂了?你还在这耍嘴皮子?”
“把门砸烂能修好,要是把咱家砸烂了,那才没治。”贾达理后边说的那个砸烂,是指贾诚信要娶卜杏斜。
“我说不用关,不用关,看这关出麻烦来了吧?你老是不听我的话?”
“老是,老是的,我最不爱听的就是这话。小时不补,到大尺五,你懂不懂?”贾达理的话越说越高,话到此处,仿佛在吼,“我明明确确告诉你,现在不把他们分开,以后生米做成熟饭就晚了。”
“现在还顾不了现在呢?还顾以后?”
“你理短头发再说行不行?这关系到咱后半辈子的活法。”为啥要理短头发?贾达理指的是头发长见识短。他这人,向来就对柳岸柳有偏见。
柳岸柳有点发火,但她天生就是个软性子,打死也说不出个硬话来,急的眼眶里泪水往外溢,走前去退回来,冲着贾达理喊:“你不去,我去。”
贾达理一把拉住柳岸柳,“不能去?”
“为啥?”
“事怕三平。没人理她,她砸着砸着就没劲了。”说话时,贾达理显得很是得意。“现在关键是弄清楚谁给她通风报的信?肯定是出了内奸,要不然昨晚关了诚信,她怎么一大早就知道?”
“你是怀疑我?”柳岸柳指着自己瞪贾达理,脖子伸得老长。
贾达理苦笑,“是谁谁知道。”
“我可申明,我没有通风报信。”
“我也没有。”
“我也没有。”
俩儿子也异口同声。
“那是谁?就这么几口人?”贾达理勃然大怒,“昨天晚上的事,天刚亮她就知道了。”
“哎!是不是兰镰刀?”柳岸柳恍然大悟。
“她怎么知道关了诚信?”贾达理狠狠地强调一句,“就昨晚的事。”
兰镰刀何许人也?贾达理柳岸柳家的房前邻居。她这人,有三大特点,腿勤、嘴快、手长。打个比方,早晨起来,别的女人都在家做饭,她却西门子进去,东门子出来,能串十几家门。不管到了谁家,都要问长问短,然后在下一家传话。结果,搬弄出很多是非。至于手长,即不管到了谁家,看见她喜欢的东西,总要拿一些。比如,有一筐萝卜,她就说,这萝卜肯定好吃,我拿两个。哎。就这样。不管人家给不给,她拿上就走。金泊村人给她送了一连串绰号:点炮捻子货、引头祸水、烂镰刀割了嘴了。还有“大喇叭”“烂嘴”“长舌头”之称。咱是文明人,咱不叫她绰号,咱依然叫她兰镰刀。
“她就住在咱房前,她不会从房上看?”
贾达理微微闭上眼睛,点几下头,又睁开,“有道理。”此前,两家因为房前房后尺五的宅基地,闹得不和。兰镰刀就常常在房顶上偷窥贾达理家地行动,有时还扯开嗓子破骂,啥难听说啥。
“她就怕咱家安生。”柳岸柳瞟了一眼窗外。
“莫理她。甭上了她的当。”
柳岸柳又瞅贾达理,“你老是出这种馊主意。”
贾达理反瞅她一眼,发狠,“又是老是,老是,妇人之见,你以后能不能改一改?”说着转过身,又转过来,“这叫先见之明,就是提前量。你想想,恢复高考意味着什么?就是臭老九要吃香了,就是国家要尊重知识,重用人才,就是谁有知识谁能当官说了算。我早就说过,革地主的命行,革资本家的命行,就是革文化的命不行。这不,言中了,验证了。”贾达理显得很神气。
“屁。那是屎屁股撞在了屎盆子上。”柳岸柳一甩手恼怒地走到院里,朝着门轻声慢语地假笑着说:“杏斜,咱是好闺女,咱不砸门,咱有事说事。啊?你知道,婶婶没有闺女,婶婶最喜欢你。”
卜杏斜停止了砸门,吼道:“那我的血也不能白流。”
柳岸柳一头雾水,犹豫了一下,问道:“血?什么血?把手砸破了?”
门外,围了看热闹的好多人。兰镰刀站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拤在腰间,满脸得意,对着贾达理家大声说:“欺负了人家,又不要人家了。一家子不说理。”
卜杏斜扔下砖头,嘴里“哼”了一声,歪着头气汹汹地朝自家院里走去。
兰镰刀心急,跳下石头,紧走几步,“哎。哎。杏斜,你怎么不闹了?闹。怕啥呢?我帮你闹。世界上不讲理的人家多了,我还没见过他们这么不讲理的人家。”
门外,没有了声音,贾达理和柳岸柳立在院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奇怪。往日,你越理她,她闹得越厉害。今天这是怎么了?没说几句话,就哑了?俩人正准备开街门时,卜杏斜大喊:“街坊邻居,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血,我的血。”
门外,众人哄堂大笑。兰镰刀笑得最响,“哈哈哈哈,都破处了,还想抵赖。”
贾达理和柳岸柳从门缝往外看,只见卜杏斜两手攥着一块白面袋子剪开形成一块布的两个角,抖着让大家看,“这就是我的血。我的血不能白流,贾达理,老毛驴,交出诚信来,你不能软禁他。”布的中间有巴掌大一片地图状暗褐色的血渍。
贾达理拉拉柳岸柳的袖口,往回走。屋里,贾达理打开地下一个木板上的锁,掀开一条缝,缝里露出贾诚信瘦长稚嫩的脸,“畜生,你跟她怎么了?”
“我和她已经幸福了。”贾诚信怯怯地说。从小,贾诚信就特别惧怕贾达理,有一天夜里醒来,他看见贾达理打柳岸柳,那揪着头发呲牙咧嘴的样子,他看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沙沙”地往下掉。
贾诚信的话音刚落,贾达理就抢了话,“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一时一下的痛快那不叫幸福,一辈子的幸福才叫幸福。”
“和她在一起就幸福。”贾诚信翻着白眼说。
“胡闹。”为了不让贾诚信和卜杏斜来往,贾达理没少磨过嘴皮子,但就是不起作用,“井底之蛙。外面的天地已是春风拂面,阳光灿烂,你还在狭隘阴冷的世界自我陶醉。”
柳岸柳冲贾达理发怒,“娶下谁不是媳妇?都这样了,还说个啥?”
“你还说你没有通风报信,到现在了,还替她说话?”
“哎呀。通风报信我没有。但都到这地步了。你还逼,把两个娃娃逼出个好歹来,咱可怎么活呀?”
贾达理反驳,“这是关系到咱家千秋万代的大事。她人长得有粗没高,有粗没高也就不说了。眉脸好看也行,眉脸却像个猪头,凸眉凹脸。眉脸不好咱也不说了,性格好也行,可性格桀骜不驯,胆大包天,做事不计后果,谁知道以后会惹下什么麻烦?”说完又擂着炕沿强调,“生下的孩子像她怎么办?她的孙子像她怎么办?娶进门,就扎下根,没完没了。爹孬孬一个,娘孬孬一窝。再说,好不容易恢复高考了,咱村还没有个大学生,我还指望诚信考上大学光宗耀祖,升个一官半职呢?娶下她,就等于掉入泥坑,咱家就永世不得翻身。”
贾诚信顶嘴,“我就不相信,考不上大学就不能活?”
“你?”贾达理“啪”的一声把地窖门盖上。贾达理和柳岸柳面面相觑,“砸门声没了?”
“不砸了?”
“砸。怎么不砸了?砸。”说着,从房顶上甩下一摞瓦片来,砸在地上,碎片乱飞,发出“砰砰啪啪”的声音。“快把诚信交出来,不然,我把房顶拆了,钻进去。”
房顶上,瓦堆成了小山似的一堆。卜杏斜坐在房顶,一只手里握着一片瓦,眼睛紧盯着院里,头发凌乱,脸上落满尘土,蓝底白花对襟棉袄敞开着,露出胸前圆鼓白嫩的皮肤。
“交不交出来?不交出来,我还要砸。”说着,刚把手中的瓦片扔下去,又用脚一蹬那堆瓦片,“咣当”一声,碎瓦片溅了一地。
“啊呀,这可咋呀?”柳岸柳急得直跺脚。
“都是这个畜生惹的祸。”贾达理指指地窖气愤地说。
“娶下她算啦。她做事泼辣,有力气,也能替咱下地干活。”
贾达理使劲瞪了柳岸柳一眼,咬咬牙,然后指指自己的头,“都什么年代了。将来是靠脑筋吃饭,靠体力能顶个毬用!”
“你连个毬也不是,至少长毬的是男人。”柳岸柳剜了他一眼,挽起袖子,气愤地往出走。这一次,她真的火了。
贾达理两只小眼睛一挤,一把把柳岸柳拉回来,“我没长毬?我没长毬?谁长毬来?那姓董的长毬,那你和他过去。”说完,猛摔一下袖子,自己直往外走,但前脚刚迈下檐台,卜杏斜就扔下一摞瓦片来,从贾达理的额前“哗”的一声下去。贾达理往回一躲,瓦片落在脚尖前,砸得粉碎。贾达理倒吸一口冷气,返回灶台边,取了锅盖,两手举着,顶在头上,又往出走。
柳岸柳气得跺脚,“看你那德行,有本事,你把这事处理妥当。”说罢,坐在灶台前使劲拉起风箱。灶膛里,火苗上窜,发出“呼呼”的声音。水开了,水气弥漫在整个屋里,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贾达理没有理她,做了一个运动员比赛时预备跑的姿势,刚出房檐,瓦片就下雨般落下来,砸在锅盖上,发出“碰碰啪啪”的声音。房顶上,卜杏斜累得满头大汗,热气腾腾,但还不停地往下掷着瓦片。每掷一片瓦,嘴里边喘气边喊:“放不放诚信出来?”
贾达理呈马步站在院中央,锅盖挡在胸前,露出半个脸,跳了跳,对着卜杏斜喊道:“你这个歪瓜裂枣,你听着,你是不是得了妄想症。你也不尿泡尿照照,你配吗?我们是甚人家,你是甚人家?以前对你好是觉得你可怜、恓惶,同情你。”
卜杏斜也不示弱,站在房顶上,两手叉腰,胸脯一挺,吼道:“贾达理,快把诚信放出来,我要和他说话。”
“没门。你死了这条心吧。”
“贾达理,老毛驴,不说理。让你看看老娘的厉害。”说着,卜杏斜把瓦片使劲地往下扔。
贾达理一边躲一边骂道:“歪瓜裂枣,我儿子让你勾引了,糟蹋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上房搬砖揭瓦?”
卜杏斜以牙还牙,“贾达理,你问问诚信,谁勾引谁了?老娘的血都流了,我活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你要再不交出诚信,我就跳下去。”说着,又扔下一摞瓦,落在贾达理脚前,吓得他往后退了几退。
柳岸柳正拉着风箱,忽听卜杏斜说要往下跳,吓得一股热汗往出冒,也不管卜杏斜往下扔不扔瓦片,直往院里奔去。只见她大步流星,奔到贾达理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千万不能让她跳下来。她那烈性子,暴脾气,什么事也能干的出来。要是跳下来,死在咱院里……”柳岸柳打了一个寒颤,“那就麻烦大了。”
“那你说咋办?”贾达理吼了她一声。
“我去找公家。”柳岸柳说的公家,是指大队。全称应该是金泊村生产大队。这是一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行政级别相当于现在的村委会。那个时候,大队长权力大得不得了。谁好谁坏,大队长说了算。尤其是大队下设民兵连,大队长又有指挥民兵的权力,对于那些“坏人”,大队长可以派民兵直接将之绳子依“法”。
这是闲话,咱说咱的正事。贾达理一听,顿然醒悟,“就是,让公家将她抓起来,关了禁闭。”
柳岸柳刚走几步,贾达理扑上去一把把她拽住,深深地瞅她一眼,恶狠狠地吐出两字:“我去。”
贾达理为什么要去?而且要用这种态度和柳岸柳说话?故事一开始就说过。外界传言,董也牛和柳岸柳有一腿。最开始散布这个消息的当然是兰镰刀。贾达理也早有耳闻,但兰镰刀说这话是故意诽谤,还是确有其事,贾达理也摸不准。他问过柳岸柳,柳岸柳不承认。也问过董也牛,董也牛也没承认。这种事,捉奸捉双。既然都不承认,又没有事实,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俩人就没那回事。但贾达理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一回想起来,就不是滋味,所以想方设法不让他俩接触。
柳岸柳鄙视他一眼,“那你去呀?”
贾达理走开,又扭回头,“你先把她稳住,不能拆房,也不能让她跑了。”然后对着卜杏斜挺起胸脯跳了跳,“娃娃,不让你坐上几年大牢,你是不放心。”说罢,跑着冲出街门。
雪粒沙沙地下着,打在贾达理的衣服上,发出清脆地声响。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贾达理。贾达理什么也不顾,低着头连跑带走,在前面的丁字路口拐了个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