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叔说完此话,赌场内的气氛有些僵硬。
洛南抿着嘴,不置可否。
保镖们左右看看,感觉自己抓住的是一个疯子,因此感到有些嫌弃。
二柱叔嘻嘻哈哈地笑道:“不好意思,可以把我的手指还我吗?我还有用呢!”
没人回答他。
二柱叔挪动身子,靠近赌桌的边缘。
保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没有限制他的行动。
二柱叔挪到赌桌旁,舌头一卷,竟然把断指吃进了嘴里!
“你干什么?!”
“这是个疯子!”
“他妈的真是有够恶心的!”
保镖们赶紧退开,洛南趁机把二柱叔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冲二柱叔伸手,示意他把断指吐出来,但二柱叔鼓着嘴,像是发现新玩具的孩童,得意地晃了晃身子。
洛南一时感到有些头疼。
“我带他走了,你们别跟过来,钱我迟点带给你们。”
“得了,得了,”孔林挥挥手,“摊上你们算我们赌场晦气,赶紧走,别再回来了!”
洛南冷冷地应了声,拉着二柱叔往赌场外走去。
等他们踏上小桥,洛南再回头看去,发现保镖们一窝蜂地挤在门口张望,倒没一个人追到赌场外面。
洛南转过头去,带着二柱叔回到村子。
“孔经理,真就这么放他走了?”一名保镖不甘心地问。
“闭嘴!”孔林低喝一声,“老板亲口说的,让我们不要惹到那个年轻人,难道你敢违背老板的命令不成?”
保镖们闭上嘴,不再多语半句。
洛南和二柱走进村子内,一路上二柱表现得还算平静。
然而经过菜地时,二柱突然跳下了田埂。
他钻进别人家的菜园子里,用手挖开了土壤,揪出一根未成熟的白萝卜吃进了肚子里。
“喂!狗日的,又来偷吃我家的菜!”
菜园主人发现了异样,扛着锄头从院子里跑出来。
二柱叔丢掉萝卜,站起身往外跑,跑的过程中顺走了一颗大白菜。
他边跑边啃,边啃边冲身后的菜园主人喊话:“那么小气干什么?下个月我赔你一万倍!”
“去你大爷的!”
菜园主人追出去两里地,体质虚弱的二柱终于跑不动了,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大白菜从他怀里滚了出去。
菜园主人捡起白菜,冲二柱吐了一口唾沫。
“呸!死懒鬼,活该你饿死!”
他甚至不愿与二柱过多纠缠,抱着白菜就往回走。
洛南追了上来,扶起地上的二柱叔。
“二柱叔,你这是做什么?”
“嘿嘿,一个月后我就要有钱了,可不能在那之前饿死。”
二柱似乎不是在回答洛南,而是对菜园主人的话做出回应。
洛南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一个月后就有钱了?”
二柱摇着脑袋:“你不懂,你小孩子不懂。”
说完,二柱支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远。
他的左腿似乎有伤,走起路来始终一瘸一拐。
洛南在原地转悠了一圈,没看见二柱叔的断指,也不知是丢到哪里去了。
无奈之下,他又追着二柱叔跟了上去。
结果没走出去几步,洛南听见一阵人叫与狗叫混杂的声音。
转过拐角,二柱叔正蹲在垃圾堆里,跟一只在翻垃圾的狗起了冲突。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交流,嘴里发出汪汪的声音,也不管对方到底听不听得懂。
“汪!”
“汪汪!”
“汪汪汪!”
言论上的交锋相当激烈,眼尖情势急转直下,二柱叔率先动手,整个人扑了过去。
这条狗也不是等闲之辈,它不是谁家养的土狗,是真正意义上的野狗,论战斗力不遑多让。
一狗一人打了起来,毛发四处飞舞,波及到的垃圾袋更是寸寸破裂,酸汁横流。
令人意外的是,二柱叔最近因体力不支,被野狗踹了两脚脸,又被咬了一口大腿。
最后,二柱倒在地上,野狗叼起自己从垃圾桶里翻出的烂排骨,趾高气昂地离去。
“妈的,得意什么!”二柱叔冲野狗的背影骂了两句,“一个月后,我非要把你做成狗肉火锅!”
二柱叔冲野狗放下狠话。
可野狗和菜园主人的态度差不多,都懒得与二柱叔过多纠缠。
二柱叔又在垃圾桶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两个被人咬了一半的馒头,笑意盈盈地揣进了怀里。
洛南见他差不多完工,拉着他离开垃圾堆。
为了防止半道再出意外,他几乎是生拉硬拽地把二柱叔带回了窝棚。
“二柱叔,我把你手机找回来了。”
洛南取出他的手机,但二柱叔没有太多反应。
他将怀里的馒头摆在桌上,并没有着急吃,而是站在水槽边,将手指伸进了喉咙里。
“呕——”
伴随着一阵干呕,二柱叔总算吐出了一样东西来。
他的断指。
二柱叔捡起断指,随手在裤腿上擦了擦,放到床边的夹缝里。
洛南看得直皱眉头:“二柱叔,你为什么参与赌博?你不知道十赌九输吗?他们故意让你输钱,然后逼迫你还钱!”
二柱叔转过脸来。
洛南吃了一惊。
那是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但二柱叔却是笑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孩子,苦日子啊……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哇!”
洛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这些算不上什么的,我有品行,我有修养,我可以战胜一切苦难。”
二柱叔翻身上床,从他放断指的夹缝里取出了另外一根手指。
洛南这才注意到,二柱叔缺了两根手指,一根是今早刚被斩断的右手大拇指,另一根是左手的小拇指。
他在赌场欠下四十万的债务,不是没有代价的。
洛南看着那截小拇指,已经发黄发皱,干瘦得像是一颗烂掉的核桃。
“相信科学,相信国家,一个月后,我又有一只完整的手啦!”
二柱叔咧嘴笑起来,将小拇指与大拇指并排放在一起。
洛南愕然。
尽管他很想说,这截手指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机,就算再先进的现代医学,也无法把他的断指接回去了。
但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二柱叔,到底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二柱叔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洛南说的话,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澈通透起来。
疯疯癫癫的外表下,藏着一抹诡异至极的通透。
他没有疯,他的意识非常清晰。
“你三姨是个好人啊。”二柱叔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