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月斋。
卫韶面上忧心忡忡,但眼神却狐疑地瞅着自己亲娘,“阿娘,圣上的身体,不会是......”
儿子是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阮筝哪里听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当下没好气道:“这种话你也敢说?你当我是大罗金仙不成?”
高琛是皇帝,是这个大魏的主人,就算兵权在魏王手中,可至少守卫皇城的禁军一直被他牢牢掌控着,平日里不论是入口的东西,还是贴身的衣物,都是经过重重检查,确保无误才能送到高琛面前。
如果连高琛都能被人下毒,那么大魏的皇宫也没有什么安全性可言了。
别说阮筝没这个本事对高琛下手,就算她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引起动乱,边境战事正是焦灼之时,若是后方再出现问题,谁来主持大局?
更何况,阿镜对高琛再没有感情,两人也做了快二十年的夫妻,高琛就算是死也不能是死在他们的手里,否则就算阿镜不怪她,神光那孩子心里也会生出隔阂。
阮筝可不会埋下这样一个隐患。
卫韶讪讪一笑,他也不想胡乱猜测,谁让阿娘本事太大,在他们兄弟几个心里几乎是无所无能的存在。不过,既然不是阿娘做的,那还能是谁?
总不至于是——
“不是阿镜。”阮筝看了儿子一眼,只觉深深无力,都说卫韶是三个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可为什么这些年反而越来越向两个兄长靠拢了?上辈子她死了之后,卫韶可没有这样蠢。
卫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知道了恐怕也不以为意。
俗话说的好,宁跟要饭娘,不跟宰相爹,这有亲娘和没亲娘完全就是两种活法,反正卫韶从小在阿舅的打击下长大,早就习惯了智商碾压。他也不是真的蠢,只是觉得有阿娘在,他动不动脑子关系都不大。
卫韶皱眉道:“这宫里就这几个人,总不会是林贵妃做的吧?”
林贵妃虽说是宠妃,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阮筝叹了口气,眉间萦绕着淡淡的忧虑。高琛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偏偏这种突如其来的昏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连太医令都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阿娘......”卫韶欲言又止,他想到了侄女做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巫蛊的问题?也不对,卫珍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高琛已经昏迷过一次。
不同于两个兄长在阮氏族学读书,卫韶是由先帝启蒙的。他年幼时不曾一次听先帝感慨汉武大帝年老昏聩,因为巫蛊一案可谓是血流成河,先帝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也不知道换做当今,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阮筝沉声道:“这段时日你自己当心些,出了官署就回家,跟老大他们两个也说一声,少在外头晃荡。”
卫韶道:“是,儿子记住了。”
卫韶离开后,阮筝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前世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她费力去想,也想不起前世这个时候高琛有没有像这样昏迷。
“阿听。”宋樾走进来,自从卫琼离开平京以后,她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里,除了阮筝会跟她下下棋以外,唯一的休闲活动便是隔半年去一次梵音寺。
阮筝没想到宋樾会来找自己,“阿姊,怎么了?”她愧疚地看着宋樾,如果阿蕴没走的话,阿姊也不至于这样。
宋樾无奈一笑,轻声道:“阿听,我想了想,我还是去琅琊替你看管阿蕴吧。”
阮筝面露诧异,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原因,不由劝说道:“阿姊,阿蕴虽说任性了一些,但她是你一手教出来的,绝不会真的胡作非为。况且,珠珠也已经过去。”
宋樾比阮筝还要年长几岁,早已满头银丝,阮筝当初接她过来,不止是想保住阿姊的性命,还想让卫平侯兄弟几个给阿姊养老,如今又怎么肯让她再舟车劳顿前往琅琊?
宋樾却道:“二娘过去也只能管束她一段时间,等二娘一走,那个臭丫头就会故态复萌。”
阮筝道:“那也用不着你亲自过去,我让五娘找一个家世清白、性格严厉的傅姆过去也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宋樾不客气道,“你比我清楚你那小孙女的性子,她连你都不怕,哪里会听别人的管教?”
卫琼唯二怕的两个人,也就是卫珍和宋樾了。
宋樾嘴角流露一丝笑意,无奈摇头道:“你让我过去吧,左右卫平侯府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见阮筝要说话,她制止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阿听,这些年来,也就阿蕴能勉强入我眼了。你与其让我在卫平侯府闲着,还不如让我去琅琊看管她。”
外头响起云因的声音,“九娘过来啦。”
卢九娘笑着道:“阿媪,我让人炖了百合莲子汤,你和大母一起用些吧。”
云因笑眯眯道:“九娘孝心,娘子一定会用完的。”
阮筝看了宋樾一眼,道:“阿姊,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卢九娘正好走进来,看见宋樾在这,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宋夫子,您也在这。”她转头吩咐下人再去端一碗百合莲子汤过来。
“不必了,我近日没什么胃口,这就回去了。”宋樾又客气道,“多谢九娘子一番好意。”
卢九娘笑道:“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您这不是见外了吗?阿蕴的信里可是叮嘱我要好生照顾您和大母的,要是让她知道,您胃口不佳,指不定还要在心里怪我呢。”
宋樾淡淡一笑,只说了一句“她不是那样的人”,便离开了。
卢九娘让仆婢放下食盒,亲自取出两碗百合莲子汤,一碗给阮筝,一碗给云因。
云因笑得合不拢嘴,道:“我今日也是沾了娘子的光了。”
阮筝笑道:“阿宜,你听听,合着你之前让人做的吃食竟都是到我一人的肚子里了。”
卢九娘抿着嘴笑,问阮筝道:“大母,您要让宋夫子去琅琊教导阿蕴吗?”
她刚才在门口其实已经听了有一会儿了,是云因默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