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筝叹道:“阿姊年纪也大了,我怎么忍心让她这般操劳?”
卢九娘心中一定,大母(卢老夫人)之前可是特意叮嘱过她小心宋樾,虽然卢九娘不明白大母为何会这样说,但还是把大母的话原模原样转达给了老师。她知道老师和宋樾关系好,还怕她不高兴,但没想到,阮筝什么都没说。
方才卢九娘在外头听到宋樾要去琅琊,心里还咯噔一声,幸而老师没有答应下来。
别的不说,光是舟车劳顿一两个月,都够让人担心的了。官道可不像后世那种大马路一样平坦整洁,马车再舒服,终归也是颠簸的,一趟下来,年轻人尚且都腰酸背痛,更不要说宋樾这样年纪的老人了。
云因附和道:“况且三娘一向懂事。”
她心里清楚卫琼在琅琊有多潇洒快活,宋樾要是过去了,卫琼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三娘离开他们已经够可怜了,如果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得不到满足,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阮筝没好气看她一眼,亏她说得出口。就算卫琼是自己亲孙女,阮筝也没脸说她“懂事”。
真懂事的话,卫珍哪里还用千里迢迢过去琅琊?
再说回高琛昏迷一事。
许是因为不是第一回的缘故,朝臣们不像之前那么慌张,阮皇后看着床榻上安睡的高琛,烦躁道:“你莫不是故意在这装模作样吧?”
神光公主无奈道:“阿娘。”
阮皇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嘀咕道:“装吧,我看你能装多久。”
“胡闹!”一声训斥,差点把阮皇后吓得面色发白,她捂着心口,半是心虚半是生气看向来人,“阿耶!”
阮符先向阮皇后和神光公主行礼,先君臣后父女,行了礼再开始训她。
“圣上昏迷,娘娘怎么能说这种话?若是被人听见——”
“这里就这么几个人!”阮皇后心虚也只是一下,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而且圣上上回也就只昏迷了短短几个时辰,想必是太累的缘故!这回肯定也很快就醒了!”
阮符板着脸道:“娘娘身为后宫之主,理应……”
阮皇后不想听父亲的长篇大论,打断道:“阮尚书,本宫让你过来,是想商议圣上的病情。”
阮皇后哀求地看着父亲,多少给她留点面子吧,神光还在这儿呢。
阮符皱眉道:“臣已经派人去搜寻郎中了,只是暂且还需一点时间。”
外臣不好在后宫久留,阮符本来还想再教导教导女儿,被阮皇后赶忙让颜女官送走了。
神光公主忍俊不禁,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想,如果阿娘没有入宫的话,一定会比现在快乐吧?
“圣上,你快醒醒吧。”阮皇后伏在高琛身边,轻轻推了推他,小声道,“你要是不醒,我就得被阿耶骂死了。”
阮皇后觉得不公平,高琛昏迷又不是她害的,阿耶凭什么骂她?阿姑就从来不会因为高琛骂她!
神光公主轻声道:“阿娘,我先回去了,您若是累了,再喊我过来。”
阮皇后摆了摆手,等女儿走了,才蓦地笑出一声,喃喃道:“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老是昏迷,老是昏迷。”
如果高琛能说话,一定直呼冤枉。
哪有人会故意让自己变成这样?
阮皇后守到夜里就撑不住了,她才不委屈自己呢,反正高琛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就算死了她也是太后,大不了就让阿姑和阿耶想办法,把纪王几个都弄死!这样一来,朝臣们除了神光也别无选择,谁让先帝就只剩下高琛这一个儿子了?
妻子的离开让昏迷但却意识清醒的高琛有一丝慌乱,阿镜,别走!
阮皇后没让人去喊女儿,就算是高琛的种,那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她才不会让神光耗费精力在这守着高琛。
她做再多,高琛也不会念她好。别以为阮皇后不知道,在高琛心里,女儿永远没有儿子重要,既然这样,做做表面功夫得了。
反正高琛会醒过来的。
阮皇后这样认为,第二日一早,便过来看望高琛。一天一夜了,也该行了吧?
然而……没有。
高琛昏迷了一日、两日,到了第三日的上午,阮皇后终于开始慌了。
他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阮符从宫外找来的郎中据说精通各种疑难杂症,但捻着山羊须子,沉吟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阮皇后就知道这是个徒有其表的东西。
“拖出去!”她怒道,甚至连自己亲爹都迁怒上了,“阿耶这是从哪里找来的江湖骗子!”
高琛信任的重臣找来了两个道士,在承德殿内鬼哭狼嚎一阵,嘴里念着旁人听不懂的咒语,高琛无法动弹,但一字不漏地给听到耳朵里,恨不得跳起来怒斥这些骗子!
阮皇后也觉得这是骗子,偏偏两个道士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就连神光公主都对他们给予厚望。
已经第三天了。
如果高琛还不醒……阮皇后眼底划过一抹愁色。
“水……”低低的声音,原本还在点香驱邪的道士立马激动起来,指着高琛道,“圣上醒了!”
太好了!两个道士心里齐齐松了口气。
阮皇后捂着心口,对外道:“太医令!快让太医令进来!”
承德殿差点乱成一团。
神光公主搀扶起父亲,接过宫人递来的玉碗,一勺一勺给高琛喂水。
“阿耶,您现在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高琛疲惫无比,就跟醒了三天、饿了三天一样,完全说不出一句话。
隔日,尽管高琛虚弱无比,但为了稳定人心,还是照旧上朝。
安王怀王在六部任职,虽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但也有上朝的资格,顺王没资格,这会儿还在王府。据说高琛昏迷这几日,他日日抄写经书,抄了快二十多卷。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顺王做了。
这也是朝中大臣推举顺王的主要原因。
高琛心中冷笑一声,他虽然知道自己醒来要面对这些,但当真的看见大臣们因为立谁为太子而争得面红耳赤时,还是忍不住大动肝火。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