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指挥使司的内堂又陷入了沉默,
一人坐在椅子上,另一人站在那里,
视线都停留在桌案上的地图,满脸凝重。
时间流逝,直到处理完草原人之事的武恒返回,
二人还呆愣在原地。
很快,武恒也加入了其中。
三人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地图,眼中思绪流转,变化万千。
过了不知多久,林青的视线才一点点有了灵光,眼神不再是刚刚那般滞涩。
他轻叹一声,沉声开口:
“靖安军的立身之本就是守卫大乾国境,
如今我们立足西南,更不能忘记此等初衷。
不论如何,草原人定然是要去斩灭,
那些位于草场上的战马也都要收回来。”
他的意思二人都听懂了,兰云川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很快就变得浑身肃杀,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沉声开口:
“大人,末将愿往!”
一旁的武恒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轻声问道:
“要不要再考虑一二?或许有什么别的法子。”
林青缓缓摇了摇头:
“起而行之,跣足而趋。”
“你我心有忧虑,但总要先走起来,
现在局势一日三变,若是靖安军停滞不前,迟早会沦为与其他九边城池一般。”
“至于那草原蛮国以及神武皇帝的谋划,不重要。”
“靖安军向来都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越说林青的心情越是舒畅,似是有一块大石被搬走了。
以至于脸上都罕见地露出笑容:
“虽然有很多事情,通过战事无法左右,
但不论如何,最后的胜负都是在战场上决定,
草原蛮国当立,只要咱们将其打败,管他什么阴谋诡计。”
这么一说,武恒与兰云川心中的沉重也消散了一些,
武恒也露出笑容,眼中闪过精光:
“左贤王可是出了名的身体不好,
他现在成了蛮国的皇帝,茫茫多的政务等着他处置,迟早将他累死。”
听到此言,兰云川原本刚毅的脸颊线条,不免柔和下来,
嘴角似是出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靖安军做什么事,不需要听从别人的意见,
他们这等军卒将领,只需要相信手中的长刀能够斩灭敌军即可。
但林青的下一句话,给二人泼了一盆冷水。
“既然本公可以装病诱敌,为什么左贤王不可以?”
“左贤王中毒以及即将身死的消息,可是从草原传过来的。”
兰云川嘴角的笑容刹那间消失,
武恒的脸色也僵硬在原地,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危机感。
的确如此!
上一次靖安军杀到草原王庭之时,也没有真正探个究竟。
见他们二人如此模样,林青摆了摆手:
“算了,不想此事事情了,着眼于当下,先将榷场重开一事处置完成。”
林青看向武恒以及兰云川,问道:
“明日的布置如何?
城内隐藏的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找到了吗?
所来的商贾掌柜以及草原人可否保护,
他们中有没有准备在明日作乱之人?”
一连串的问题让二人脸色凝重了不止一筹,
如今正值夜晚,二人身上没来由地涌现出一股疲惫。
但二人还是依次汇报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眨眼间半个时辰过去,
二人交替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停止...
内堂中重新复归安静。
林青脸色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就这般安排吧,这些日子拓跋砚以及拓跋部有什么异动吗?”
闻言,武恒顷刻间变得脸色古怪,轻轻摇了摇头:
“拓跋砚一直很安稳,
就算是在与部下商讨榷场的保护时也尽心尽力。”
“这倒是怪事啊,本公重伤不治...他没有生出什么心思?”
林青露出些许怪异,觉得这不符合拓跋砚一贯的行事作风。
武恒脸色更为古怪,
“他说...你是装的,无比肯定。”
一旁的兰云川有些无法维持面容的冷峻,
用力抿着嘴唇,似是在憋笑。
静静坐着的林青也不由得面露古怪,轻轻摇了摇头,莞尔一笑:
“好了,马上就要天亮了,各自去忙吧。”
“过了今日,曲州才算真的搞出了一些名堂。”
“是!”
坚定有力的声音自二人口中传出,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林青轻快的神情快速收敛,转而变得平静肃杀。
他轻轻站起身,慢慢走出了内堂,消失不见。
.....
李府位于风浪城北城门附近,
原本是曲州一家极有权势的商贾掌柜所有,
但随着城内一些人被靖安军关了起来,他也渐渐失势,远走他乡。
如今,这赫赫有名的李府变得更为显赫,
位于门口的匾额依旧是黑底金漆,
但其上书写的字迹却变了又变,变为了刀削斧刻般的四个大字。
“顺昌王府。”
顺昌王是礼部以及宗人府仔细商讨之后,给拓跋砚的名号,
而拓跋砚也成了如今大乾唯一一位在世的异姓王。
虽然其领地以及势力范围都在草原,
但京城中的‘顺昌王府’已经开始动工,占地面积极大。
此举有些千金买马骨之意。
不远处的屋檐上,林青静静看着顺昌王府四个字,脸色有些古怪。
京城修建的顺昌王府他是知道的,
朝廷的意思他也是知道的。
黄俊曾与他说过,不论拓跋砚住不住,
王府先修着,不过修得极慢。
等拓跋砚真正归顺了,王府自然要给他修好。
可若他心存异心也无妨,赤林城中还关着呼延大托,
将他抓出来改个旁的名字也无妨。
总之,府邸是修建了,但与拓跋砚无关。
倒是在曲州,都指挥使司衙门念在拓跋砚又送来一些战马的份上,
给他寻了一座靠近北城门以及榷场的府邸。
如今‘顺昌王府’所面对之地,就是出北城门的必经之地,
林青还听说,拓跋砚这些日子经常在门口静坐,
看着人来人往,倒是与乾人老者大差不差。
林青身形一闪,消失在屋檐上,
转而出现在了‘顺昌王府’正房之前。
府中冷冷清清,正房内的烛火没有熄灭,
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影正坐在窗户旁,一边吃着菜,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林青冷笑一声,对于拓跋砚的释然倒是很佩服。
他慢慢上前,将房门轻轻推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