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
声音清晰颤抖着。
说完，台阶上的夏又一个跨步跑下台阶，径直朝路随安跑去。
扑进路随安的怀抱里。
对方身上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柠檬沐浴露味道。
在寒冷的冬日，这样的味道不免让人觉得冷冽，可这一刻，对于夏又来说，这味道和怀抱，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温暖可靠。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等这么久。”路随安抬手抱紧她，声音里满是温柔。
黑暗中，他眼底的深情不可见，但护住她脑袋与身子的双手，以及小心翼翼的动作却足够明显。
夏又吸了吸鼻子，埋在他胸口的圆脑袋摇了两下，声音闷闷：“路随安。”
“我想回家。”
路随安没有犹豫：“好，我们回家。”
俩人一起走出去上了路随安来时坐的那辆出租。
司机师傅是个难得的不多话的人，接上人再次确认目的地后，果断踩下发动机，驱车离开小镇。
车子宽敞的后座，俩人贴在一起。
宽阔的大手指节分明，掩在衣袖下，紧紧握住那只纤细的小手。
源源不断的温热传过去。
夏又眨了眨眼。
感受到路随安存在这一点，打心底里令她觉得安心和信任。
不再像过去那样觉得尴尬和无措了，反而是…依赖。
她好像…不再讨厌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被紧紧握住的那只手指尖一颤。
路随安立马便感觉到了，侧目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没…”夏又摇头。
她眉眼因为情绪低落所以都耷拉着，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散落的碎发将脸颊遮了大半。
车内的灯没有开。
正好方便了夏又将父亲夏正阳扇她的那一巴掌藏起来。
路随安：“靠着我休息会吧，回绍城还要一个多小时呢。”
夏又点点头。
争吵，以及过后焦虑不安紧绷情绪耗空了她的体力。
如今有路随安在身边，她才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想到马上能够回到家里了，她心里更是敞畅快，轻轻歪下头，借着她和路随安身高差的优势，将头枕在对方肩膀上。
长长的睫毛倾覆。
呼吸浅到连胸膛的上下起伏都被厚厚的外套遮住了。
路随安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您开下空调可以吗。”
睡觉时人的体温会比平时要低些。
现在是冬日，车上的窗户为了通风只开了个小缝，但还是不能够完全保证不会受凉。
路随安视线往旁边瞥，一双桃花眼里装满对方的睡颜。
留下明显巴掌印红痕的那一面因为枕在肩膀上的动作给隐藏了起来，路随安没能看见。
他目光轻柔。
睡着时的少女安安静静的。
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
明明可以大吵大闹，用哭去换得家长父母关心，但偏偏…总是在这种时刻安静得像是个不会说话的布娃娃。
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一切发生，离她而去。
就好像小时候的那个夏日傍晚。
夕阳将天际线拉得无限长，橙红耀眼，蝉鸣不休。
少女站在熟悉的居民楼前，呆呆望向母亲周蓉离去的背影。
没有哭，更没有吵闹着想要让母亲回来的想法。
她只是那样看着，懵懵懂懂。
似乎隐隐感觉到母亲的离别将变成永恒，她才微微挪动了两下脚步。
可又像是知道自己追不上了那样，打消了念头站在原地。
那时的路随安看明白了她的想法，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动力，主动上前去紧紧牵住她的手。
好像这样，就能够为她带去一点安慰。
能用自己的存在，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就好像那天体育课的树下，她对自己说的那样——
“我会陪着你的。”
司机师傅抬手打开旁边的空调，暖风徐徐吹起来。
用于通风的那处小缝还在，车里不至于闷。
少年与少女相互倚靠着对方，一齐踏上回家的路。
——
出租车回到绍城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付完钱，睡得迷迷糊糊的夏又跟着路随安下了车。
两人的手还紧紧牵着，抵过冬夜猛烈的寒风，始终将两人连接成一体，从不曾分开。
大概是因为快十二点了，所以鞭炮声又起。
绍城是小城市，对炮竹的燃放并未有太多严苛要求。
只要是远离居民楼的空地，基本都可以燃放炮竹。
烟花则要严格得多，只能在郊区无人空地才行。
于是绍城城内鞭炮声比烟花声显然要多要大，年味还算足。
鼻间能明显闻到那股独属于炮竹的刺激性味道，惹人厌恶却又格外满足这样的热闹。
夏又彻底醒了过来，跟着路随安往小区里走，上了居民楼后，楼道内的感应灯打开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楼道拐角时，路随安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夏又。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脸颊上的那道巴掌一样的红痕。
“你的脸怎么了？”路随安问，当即停下脚步，转身。
他松开了夏又，两手像是捧着宝物一般，将夏又的脸捧起，紧张地皱起眉头，借着楼道内的灯光仔细查看。
夏又愣了下，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告诉他这巴掌的事，可抬眼一瞧，就瞧见对方眼里的慌张与心疼。
那点委屈又有卷土重来的意思。
她吸了下鼻子：“被我爸扇了一巴掌…因为和我奶奶吵架。”
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大哭大闹，反倒是平静说出缘由。
这点平静和乖巧懂事反而让遭遇这般的她更让人心疼。
路随安咬牙：“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劝你留下来过年的。”
他眼里，话里的后悔做不了假，夏又看得很清楚。
很清楚的看见。
“不是你的错。”夏又轻声劝他。
少年指腹轻轻抚过那处红痕，力道极尽克制。
甚至指尖也颤抖。
夏又抬手，稳稳抓住他的。
俩人的身高差距摆在那里，手掌的大小自然也存在一定差距。
但即便是如此，夏又也还是能够用自己的手拢住少年直接分明的手掌。
“路随安。”夏又唤他，声音轻柔，从未如此认真过。
“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赶到我身边。
谢谢你，愿意不用任何理由就信任我。
更谢谢你…始终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