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清宫深处。
雍熙帝正自鸣得意。“很好,非常好!”
他连声赞叹,“此番行动之后,朝廷竟平白增添了七万精兵。”
“朕竟不知这些功勋贵族的家底如此丰厚,看来先前派去的三千人马对他们而言还太少了。”
从颁布旨意到现在,四王八公十二侯,共计二十三家,合计征兵六万九千,全都是那些贵族庄园中的精壮男子,其中不乏武艺高超之辈,这简直是一支极佳的生力军。
更何况,为了完成雍熙帝交代的任务,那些功勋贵族还从内务府采购了最乘的兵器和铠甲。
平日里,就连雍熙帝都舍不得大规模采购来装备军队。
“苏培盛,”
雍熙帝突然问道,“有多少功勋贵族派出了嫡子?”
“回陛下的话,”乾清宫内相苏培盛立刻回答道,“东平郡王、北静郡王、西宁郡王、南安郡王,以及保龄侯府、忠靖侯府等多家贵族,都未曾派出嫡子,只是推选了一名庶子担任校尉之职。”“贾府的那位少爷,因蒙受太皇的恩典,被授予骠姚校尉之职,并不在此次统计之列。”
“好!真是太好了!”
雍熙帝闻言大怒,“朕若没记错的话,清乡侯府李家、宣平侯府宇文家等多家贵族,都是出自堂堂的北周八柱国世家,他们曾随太祖起兵,属从龙之功,被封爵赐邑。”
“然而保龄侯府、忠靖侯府等家族,竟然连一名嫡子都不肯派出。”雍熙帝愤怒地拍案而起,“他们这是反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大胤,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在乾清宫中,气氛一片凝重。
内相苏培盛几乎把头垂到了地,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请息怒。”
一个阴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开国功勋之中,多有腐朽之辈,剔除他们便是。”
“清乡侯府、宣平侯府等多家贵族的这一代主事人,都已官至三品将军。”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他们的爵位已无法再传承,除了他们便是。”
“保龄侯府和忠靖侯府若非与贾家勾结在一起,早就该被铲除了。
此番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邬思道坐在轮椅,苍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阴狠之色。
听到这话,雍熙帝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看向邬思道,轻声问道:“此次出征的人选,先生可有什么考虑?”
“在开国功勋之中,唯有镇国公府、修国公府和理国公府的这一代掌舵者还可堪重用。”
邬思道缓缓说道,“然而修国公府的侯孝康和理国公府的柳芳只是一等子爵,不足以统领大军。”
“镇国公府的牛继宗乃是一等伯爵,历任多地总兵之职,对草原的局势了如指掌。”
邬思道继续说道,“由他领兵出征,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雍熙帝闻言点了点头,“传朕旨意:任命牛继宗为征北大将军,统领三十万大军北御敌,再任命......”
他毫不犹豫地颁布了诏书。
“遵旨。”
乾清宫内相苏培盛立刻拟旨并盖玉玺。
然而此刻在乾清宫中的三人,却都忽略了那位被太皇封为嫖姚校尉的贾家宁国府嫡子。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被忽略的存在将会创造出何等辉煌的战绩!
……
当天边刚刚初露曙色的时候,神京郊外已经有三千大雪龙骑整齐地列队在官道两旁等待着。
他们身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连鸟兽的鸣叫声都听不见了。
“吁——”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宁静。只见一行人马迅速奔驰而来为首的正是贾钰。
“父亲您怎么来了?”贾钰勒住马缰绳惊讶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贾敬。他原本以为这次出征只有他一个人来送行没想到父亲也亲自赶来了。
“你即将出征为父怎能不来送你?”贾敬注视着马背英姿勃发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
回想起那些岁月,他在城郊与叔父贾代善、兄长贾敷挥别之景历历在目。
那时,谁又能预料到,出征的贾家儿郎二十余人,竟无一生还。
“此行边疆,生死未卜,你们务必谨慎行事。”
贾敬的双眸深处,隐约闪烁着泪光,他满脸忧虑地向贾钰叮嘱。
此刻,他卸下了玄真观修道之人的身份,也非义忠亲王麾下的智囊,仅仅是一位忧心忡忡的父亲。
贾钰深深地凝视着他,嘴唇微动,却又止住:“您……务必珍重!”
话音刚落,贾钰大手一挥,决然下令:“启程!”
“嗖!”
三千精锐的大雪龙骑士齐刷刷地跨马背,紧随那面深邃无比的黑龙战旗之后。
官道之,一股无形的黑色洪流汇聚而成,一路向北,势如破竹,疾驰远去。
贾敬伫立原地,目送着幼子的身影在清晨的曙光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大军一路风驰电掣,策马扬鞭,每人都配备了三匹神骏的阿拉伯战马,不出一个时辰,便已抵达顺义。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三千大雪龙骑身着黑色战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
“停!原地休整一刻。”
连续驰骋的战马,体力消耗极大,不宜过度疲劳。
从神京至此,已奔驰了近百里的路程,即便是耐力出众的阿拉伯战马,也难以承受长时间的持续高速奔跑。
因此,贾钰果断下令休整。
顷刻间,三千骑士纷纷下马,悉心照料各自的战马,喂水喂食,以确保战马能够迅速恢复体力。
“张辽,取地图来。”
“遵命。”
张辽闻言,立刻取下一卷行军地图徐徐摊开。
贾钰全神贯注地审视着地图的每一条路线,寻找着最佳的行进方案。
“将军。”
张辽满脸困惑地开口问道,“我们难道不是应该直奔宣府而去吗?”
据探报,三十万鞑靼骑兵正陈兵宣府、大同边境,虎视眈眈。以大雪龙骑的速度和机动力,若能直接穿越顺义、昌平、延庆,便可迅速抵达宣府,与边军会合,共同抵御外敌。
“你认为我们有能力击退鞑靼大军吗?”
贾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张辽。
张辽顿时语塞。
他深知,大雪龙骑虽然勇猛无敌,但面对数十倍于己的鞑靼铁骑,即便能够勉强抵挡,也势必会损失惨重。
清晨的阳光下,顺义官道旁的大地,三千大雪龙骑士正忙碌着休整备战。
贾钰与张辽等人围坐地图旁,仔细研判着战局和路线。
“张辽,我们的向导中是否有来自科尔沁部的人?”
贾钰突然灵机一动,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急忙询问道。
“确实有一人,来自科尔沁部。”
张辽略一思索,肯定地回答道。
“快,立刻将他唤来。”
“是!”
不多时,一名身着传统蒙古族服饰、头扎小辫的科尔沁部族人快步走了过来,恭敬地向贾钰行礼致意:“愿长生天保佑您,尊贵的将军。阿尔斯楞向您问安,并愿您的征途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
贾钰摆了摆手,直奔主题地问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在七月初被鞑靼人俘虏并卖到神京的,对吗?”
“是......”
“那你是否了解鞑靼五部何时开始联手?”
贾钰目光如炬,对着眼前的蒙古人严肃发问。
这位来自科尔沁部的蒙古人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却仍详细地陈述道:“尊贵的大人。”
“长生天作证,那些阴险毒辣的鞑靼人在车不登班珠尔的带领下,趁虚而入偷袭我们。”
“漠南三部因此失去了斡难河以东的辽阔草原,我也是在那时成了俘虏。”
“慢着,你所说的车不登班珠尔究竟是何人?”
贾钰敏锐地从蒙古人阿尔斯楞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车不登班珠尔是鞑靼部的大汗,出身尊贵的黄金家族,是成吉思汗的第二十四代子孙。”
闻听此言,贾钰与张辽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他们早已猜测鞑靼五部可能有所联合,但没想到的是,这五部或许并非简单的联合,而是已经完成了统一。
一个强大的领袖征服了其他四部,将喀尔喀、土默特、扎萨克图、土谢图、车臣五部整合为一,形成了新的草原霸主——鞑靼部,而这位领袖正是车不登班珠尔。
“车不登班珠尔与车臣汗部有何渊源?”
贾钰继续追问。
“大人,车不登班珠尔本乃车臣汗部之可汗。”
阿尔斯楞,身为科尔沁部的蒙古族人,其言语令贾钰如梦初醒。
回溯至明末时光,成吉思汗的第十九代后人,名为硕垒者,在克鲁伦河的沃土自立为汗,封号车臣,由此开创车臣汗部之历史。
新朝初露曙光时,车臣汗部曾携手土谢图汗部、扎萨克图汗部,意图趁大胤将主要精力放在清剿女真部族之契机,向南侵袭。
然而,命运之轮无情转动,他们遭遇了新胜统一之大胤铁骑,结果败逃千里,直至北海以北的荒芜之地。
故此,漠南边境与九边相近之地域,悉数落入察哈尔部、科尔沁部及兀良哈部之手。
与此同时,同为鞑靼一脉的喀尔喀部与土默特部,因表现出恭顺之态,获大胤圣武帝恩准,得以在河套之外自由放牧。
至此,迷雾尽散,车不登班珠尔身为车臣部大汗,乃是成吉思汗第二十四代之传人,正宗硕垒之后裔。
凭借黄金家族的身份和强大的骑兵力量,车臣部能够统一鞑靼五部,也并非不可思议之事。
甚至连长期盘踞在漠南的察哈尔部、科尔沁部都被驱逐到了漠东地区,与兀良哈部为伍。
这个新生的鞑靼部确实不容小觑。
“鞑靼、斡难河、黄金家族...”
贾钰在脑海中将这些名词逐一串联起来,最终眼中精光一闪,向阿尔斯楞发问:“鞑靼的王庭是否设在狼居胥山下?”
通常而言,游牧民族在南侵劫掠时,必定会将家眷安置在一个安全可靠的后方。
尤其是对于像鞑靼部这样拥有至少百万人口的大部族来说更是如此。
狼居胥山位于斡难河以西、北海以南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周边河流众多、牧草丰茂非常适合放牧。
更何况狼居胥山距离阴山足有三千里之遥,远离了九边的战乱之地,根本无需担心敌人的袭击。
“之前那车臣部大汗曾命令漠南三部到斡难河畔觐见朝拜,至于王庭是否设在狼居胥山下,我就不得而知了。”
阿尔斯楞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决心已下。”
“哪怕机会渺茫,我今夜仍要将筹码压在狼居胥山之!!”
“张辽,听我号令,半柱香之后,全军转向,直扑怀柔。”
贾钰沉思良久,终于一掌重重地击在沙盘之,语气坚决如铁。
“嗯?怀柔?”
张辽闻言愕然,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大同、宣府明明位于神京的西北方向,而怀柔却偏居神京东北一隅,这分明是南辕北辙啊!
“没错,正是怀柔。”
“我们不走宣府、大同的常规路线,而是绕道怀柔,穿越密云,从蓟镇突围而出。”
“我们要穿越漠东的科尔沁部和察哈尔部,渡过斡难河,直击狼居胥山的心脏地带。”
贾钰凝视着张辽的双眼,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想当年,西汉元狩四年的春天,汉武帝派遣霍去病率领五万骑兵从代郡出发,深入漠北草原,寻找并歼灭匈奴的主力部队。
霍去病率军长驱直入,行程两千余里,与匈奴左贤王部展开激战,最终歼敌七万余人,俘虏了匈奴的屯头王、韩王等贵族以及将军、相国等高级官员多达八十三人。
他们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盛大的祭天仪式,并将兵锋直指北海之滨。
虽然贾钰此次选择的进军路线与当年的霍去病有所不同,但他们的战略意图却是如出一辙——那就是避开敌人的正面防线,采取长途奔袭的战术,直捣敌人的后方老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