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a0区,这个在众多研究员眼里非常神秘的区域,实际上只是潜藏在c2与d3中间的一个夹层房间。
房间不大,天花板也很低,空气混浊,有股微微烧糊的塑料味。这里常年不开灯,只靠着显示器微弱的光芒照亮,来过这里的人总说耳边无时无刻不传来风扇的噪音,吵得人心里烦躁。
在这堆满机箱与服务器的小房间里,数据线纷杂如丛林,风扇轰鸣如雷霆,却有一个人把床安置在这种环境里,每天吃喝拉撒睡都在这儿,但鲜有人知他的身份。
他蓬头垢面,惺忪的睡眼盯着屏幕,脑袋一下一下直点地。
叮铃铃一阵响,这是房间另一头的电梯到了,从电梯上下来一个穿黑西装的人。
黑西装小心的跨越地上杂乱的数据线,并一步步向着被机箱重重包围的人走去,直到站在对方身边,那人依旧是一副非常困倦的样子,丝毫没有察觉有人接近。
黑西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院长,零号实验体逃脱了。”
“啊?什么?”对方一下惊醒,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可以吃饭了吗?”
黑西装看起来早已习惯他这个样子了,又详细的重复了一遍:“不是,是我们发现的那个零号实验体,他刚才通过‘门’逃走了。”
可对方很快又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噢,是嘛……?”脑袋垂下,全凭着下意识回复。
黑西装无奈的摇摇头,弯下腰俯到对方耳边,“院长,食堂做了你最喜欢的包子。”
“包子?什么馅儿的?”那人一下清醒过来,扭头追问。
这时候,黑西装再次向他汇报道:“没有包子,零号实验体又一次逃了。”
对方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慌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才说:“什么叫又一次,这回可是我主动放他走的。”说着,他在身前老旧的实体键盘上敲打,显示器上显示出几行色彩鲜艳的线条。
他指着那些线条下方不断变动的数字,“看到了吗,这些数据可比那个实验体本身还要有价值。”
黑西装凑过去瞧了一眼,说:“我看不懂。”
邋遢所长咧嘴一笑,“你不用懂,你只要知道,我们两千年来的心愿,马上就要实现了。”
他的笑容里好像藏着刀光剑影……
唔——
我痛呼一声,渐渐从昏迷中醒来。
微微睁眼,强光从上方照下来,我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光线却像穿透了我伸开的手掌一样,丝毫不起作用。
等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光亮,只看到空荡荡的袖管悬在半空,从我这个角度,甚至能直接看到袖子里的线头。顿时,背上渗出冷汗。先前的记忆也在迅速浮现。
莉迪娅!
我第一个念头便是起身寻找,结果她就躺在我身边,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但脉搏依旧稳健。
她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时,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动作牵扯到了哪处神经,迟了一拍的痛觉在此时恢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感觉到疼的。脑袋、脖子、胸口、四肢……身体里所有的器官好像都绞在了一起。
我跪在地上,身子弯成虾型,不断呕吐,地面上很快现出一滩由胃里的内容物构成的污秽之物,其中一块被食物残渣包裹的银色结晶吸引了我的注意。
可是就在我看着它喘息的这段时间里,银色结晶块飞快消散,不一会儿便彻底溶解在几乎看不出原样的食物残渣里,晕倒之前的记忆迅速浮现。
我想到了在昏倒之前看到的画面,还有此时明明看不见的左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它支撑着身体的重量,难道……
我试着对残渣伸出右手,一小坨沾满黏液的银白色珠子凌空浮起,旋转着将黏液甩干净,并飞回到我手里。
望着静静躺在手心里的那一颗“银色珍珠”,我内心感觉到一阵惊喜。
在惊喜之余,我越看越感觉这“珍珠”像一个东西。
我尝试着坐在地上,掏出怀中试管倒出思潮,向它询问道:“你认得这个东西吗?”我把银白色珠子放到它身边。
思潮拱起身体看了看,说:“这好像是……窝的同伴,感觉好熟悉。”
听到回答,我心里暗道一声果然。这东西八成是贾斯给我的,要么是那瓶药,要么混在食物里。而现在,它显然已经完成了任务,回到最原始的状态,那么他们的目的到底为何?
我默默收起了这颗失去了作用的“珍珠”,环顾四周。
思潮望着同伴的“遗体”良久,直到我把珠子装回口袋,才向我提了一个问题:“主银,是倪杀了他吗?”
“我没有杀它,我看到它时就已经死了。”我实话实说,忽然感到有些好奇,“怎么?你见到同伴死掉也会难过吗?”
“难过……难过是什么?窝应该难过吗?”
“这个得问你自己。”我回答说,“好了,进来吧,你可以慢慢思考答案。”
收回试管,我接着观察四周的环境。
白墙白地,灯火通明,看起来宛如另一个“e4区”,但其实这里是一个跟研究所毫不相干的地方。
我来到墙角,看到那地板上硬毛刷刷过的痕迹,用手指刮起缝隙里常年积累下来的灰尘、霉菌,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脱口而出:“米琳达!”
这里正是米琳达之前带我走过的那条路,不过我们怎么会到这里了呢?
原先我没有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但是去过e4区之后,再看此处如出一辙的结构与布局,很难不把这儿和研究所扯上关系。
再想到之前对阵改造体阿里斯的时候,米琳达对阿里斯的了解,或许她早就知晓了研究所的存在,那她为什么不阻止我下那条裂缝?
要是她当时拦住了我,莉迪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我蹒跚着来到莉迪娅身边,跪坐在她身前,握住那双冰冷的手,回想着从最初见面时她的神采奕奕,到王都时的满脸阴郁,再到现在的人事不省,心中只剩下内疚:要是……要是当时我没抛下她独自躲起来就好了。
我在她身前不知跪了多久,只觉得双脚发麻,眼角的泪也早已风干,便胡乱一抹,强忍着下半身的刺痛站起来。
“走吧,我带你回去。”背起莉迪娅,我艰难地向前路走去。
之前失去精神力的这段经历,让我知道了锻炼自身的重要性,因此暗暗下了决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动用这份能力。
还有,我一定要想办法让莉迪娅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