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黑线与床上的活死人长在一起,我心底产生了各种猜测。
但我没敢贸然将黑线断开,而是顺着它的走向寻找起源头。我发现这两条黑线在床板下面融合为了一条,并直接钻入土里。
我突然有个预想:该不会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是这种情况吧?于是挨家挨户的撬开房门,一间一间搜寻,共找出十一具活死人。他们的情况基本相同,所以我转变目标开始观察黑线。
我用农房里找到的锄头,沿着黑线的走向将地面扒开,最终找到了汇聚的源头。接下来我避开黑线,顺着源头垂直下挖,锄头上下翻飞,挖到正起劲的时候,却不得不停下。
手上的触感不对,仿佛从坚土突然变成了软绵绵的豆腐,锄头上还在往下滴血。低头一瞧,土地渗出污血,一具乌黑的腐尸被我刨了出来,其身下的土地被尸身上流出的各种腐臭液体浸透了,呈现出一种血豆腐的质感,光滑粘腻,气味腥臭无比。
我稍微扒开了点尸体上的泥土,衣服便跟着一起破碎了,露出长满脓包的身躯。尸体的腐烂程度非常严重,我不敢细看,草草检查几个特征,遂绕开尸体另挖新坑。
可是没多久第二具腐尸也被我挖了出来。
我心下里惊疑,这附近怕是埋了不少这样的腐尸,虽然不知道是何人这样做,但八成和设计陷害我的家伙脱不了干系。整个村落的活死人,外加遍地腐尸,倒是符合那些影教教士暴虐无道的特点。
我拿起锄头随意翻松周围土地,立刻发现了更多尸体。有人故意把尸体堆积在这里,恐怕就是想要利用尸体本身阴毒的特质,人为制造出他们想要的环境。
我不懂风水,但我听说过一种名为“养尸地”的极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据说埋在这样地方的尸体不会腐烂,被地气所滋养,灵魂聚之不散,四处游荡,甚至可能转化成僵尸,是一种极不吉利的表现。
顿时我有些打退堂鼓,倒不是害怕僵尸或者游荡的鬼魂,而是再挖下去恐怕会触及那些人隐藏的核心。我在想,他们制造空难难道只是为了摔死我?会不会还留有后手?
我犹豫着,最终还是挥起了锄头。
我向来是个动手比动脑快的人,既然想不清楚那就不要想了,反正谜题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挥几锄头说不定能让头脑更清醒些。
一下、两下、三下……我不再顾虑锄头挖开的到底是什么……十下、百下、上千下……一次次挥舞锄头让这个坑越来越大。
泥土被尸体产生的分泌物浸透,真当如豆腐块一般好挖,越往下泥土的颜色越深,一直挖到大概七八米处,埋藏于土的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许许多多一指粗的孔洞。
这些洞全部深埋于地下,像是某种虫子挖掘出来的,但却没有留下呼吸孔。这里的土壤含水量极高,不透气,相对干燥的泥土来说也更难挖掘,需要极强的前肢。
造成这种孔洞的罪魁祸首很可能和那些深入地下的黑线有关,我小心的贴着孔洞继续挖掘,又向下挖了半米多深,终于见到了这些挖掘者的真身。
这是一种瓷白色的多足甲虫,背生黑色斑点,似骷髅,头上长有两条细长的触须,那些长在活死人舌下的黑线就连接在甲虫的屁股上。不过现在那细线却是白色的,略微透明,随着甲虫分泌出某种液体,白色的线逐渐被染黑,我能看到液体的流动,随后细线又慢慢变回白色。
看来是这些虫子一直维持着活死人的生命。它们啃噬受到尸体滋养的泥土,在体内完成转化,将养料通过细线输送过去。不过到底是何人布置的这些个场景,又是为了完成些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这虫子又不会说话,我又不能直接问它。
就在这个时候,那离开了泥土的虫子仿佛鱼儿离开了水,疯狂挣扎扭动个不停,还因此落到了我脚边,我赶忙后退一步,生怕踩到它,再引发什么异象。
然而已经晚了,它屁股上的白线随着扭动而脱落,随后甲虫身子一翻,躺在地上六条腿挥舞了一阵,嗝屁了。见此情形,我额头上渗出冷汗。
这虫子怎么说死就死了?
这瓷白色的虫子死后,那脱落的细线也寸寸碎断,融解进泥土里。大地震颤,那其余6条黑线连接的虫子也纷纷破土而出,用强壮的前颚挖出洞穴,此举不是为了进食,倒像是在躲避土壤里的什么东西。
然而它们离开了土壤,同样也活不了多久,一个接一个的翻身死了。
深坑的上方忽然掉下来一坨黑色阴影,顺着坑壁滚落到我身后。我扭头一瞧,竟然是其中一个活死人,他睁开空洞的双眼,用枯枝般的双手握向我的脚踝,似乎想把我留在这个坑里。
我抬脚便把他的手臂踢飞。
“滚开!”
忽的又听几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越来越多的活死人从深坑上方跳下来,很快便把我淹没。挖过坑的都知道,坑挖的越深底部就越狭窄,此时那些活死人要么跳下来,要么从顶部滚下来,重量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我深知此处不能久留,靠着蛮力甩开身上的活死人,踩着土层便要硬冲上去。然而土层中立刻伸出一条条肿胀腐烂的手臂,顺势抓在我的腿上、身上,登时便觉得被他们抓过的地方如火烧。
我一咬牙一发狠,硬生生顶着无数双手组成的荆棘屏障冲出大坑,刚一回到地面,还未站稳,我便看到整个村庄的房子好像活了过来,外围的篱笆墙野蛮生长,竟像是一个囚笼一样要把我关在这里。
我赶忙向外跑,可是没跑两步腿就疼得受不了,我低头一看,那被土里的手掌摸过的地方已经鼓起脓包,黑色的污血四处流淌,没过一会儿居然钻出一个个甲虫来。
那些瓷白色的甲虫仿佛是由我的骨头化成,当它们全部从我腿上的脓包里钻出来后,膝盖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再也站不起来了。
此时那篱笆围墙已经在我头顶上合拢,形似一个巨大的鸟笼,将我封锁在村落里,正面大门的位置还长成一张人脸,那脸上的五官全都由原来的大门组成:
大门上的门楣变成了两条眉毛,门上的铜环变成了鼻孔,门槛则成为了嘴巴,而他的眼睛最为特殊,是两个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光圈。
人脸越靠越近,我无处躲藏,直到完全被那幽绿色的光吞没神智……
“啊——!”
我惊叫出声,随后整个人仰面摔倒。地面坚硬异常,不似软土,我的背砸在上面一阵隐隐作痛,还发出闷响。
我又一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飞机上,头顶是客舱的天花板,耳边是熟悉的引擎声。但这一次没有颠簸,没有空难,没有机翼被气流撕扯的轰鸣。
图鲁克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他有些激动的大喊我的名字,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顾不及回答他,从地板上爬起,扭头看向飞机驾驶舱,驾驶员注意到我的目光赶忙移开视线,老老实实的操控飞机。
然后我又看向窗外,漆黑的云层从机翼下方掠过,远处能看到城市中明亮的灯火——那是一座精灵的城市。
我们似乎就快到了。